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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打桩生(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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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桃不知自己是如何从侧厅踱出来,又是如何迈着步履回至自家院屋之中的,她的步履既是慢腾又是虚飘,恍若踏在了绵软棉絮之上,足尖浮然,候在堂外的林甫跟在她身后,见她面色恍惚,以为是顾淮晏对她说了重语,忧虑地连连唤她好几声,她却是听不见,魂儿似是被谁勾走了一般。

    老半晌,景桃才回过了神。

    勉强应付完林甫,给他交代明日的任务,赶了人后,阖上了门扉。

    燃了一碗灯烛,听着细碎涛声隐隐自长墙之外传出,景桃僵窒地瘫坐在木凳上,过了好一会儿,适才伸手缓缓地抚上颊腮,触感一片显著的烫热,腮颊似是遭了晚夕烧灼了似的,桌案的铜镜镜面上,少女桃面之上,幽幽漫上了粉感红晕。

    景桃耳鼓之处仍旧荡漾着顾淮晏刚刚那一句话——“别家的小孩都有糖吃,自家的小仵作,如此努力,亦是必须得有。”

    他低醇暖和的音色,几乎要在她心上绽出了连绵的簇簇小花。

    尤其是予了她银两以后,他凝向她的眸色,如月色一般浓,如潭水一般深,几欲,几欲将她融化成一滩水。以及,他指间的行止温柔,却又如热火似的,触着她鬓发发梢儿,温腻之感若即若离。

    咫尺相视之间,她无意地乱了呼吸,就连那心跳,也错乱了秩序。

    假令平日换做其他人对她做这等事,她定会视作轻佻轻浮之举,继而心生恹嫌抵触之感,但换是顾淮晏来做,她居然丝毫也不抵触,恰恰相反地是,当他敛手挽袖之时,她反而心生一丝……隐微的眷恋之感。

    景桃觉得自己是不是中蛊了,说好的远离主角团的呢?说好的醉心于破案事业呢?顾淮晏赏了她银子,买颗糖算作犒赏,此则再寻常不过的事体,她居然,居然就飘忽了,委实是过于出乎意料之外。

    顾淮晏的举止出乎她意料之外,她自己的反应亦是出乎意料之外,打从穿越至此世,她一心无欲无求,只图混个温饱、不负仵作之职罢了,但现在变数太多,就连原剧的剧情亦是发生了巨大偏移,从前人人轻视她,但眼下有了顾淮晏的照拂,无人敢寻她麻烦。

    他给予的那一颗银锭,还揣在她的袖袋之中,轻轻抚上去,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以及丝丝缕缕的木霜清气,清气萦绕她左右,久经不散。

    景桃前半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抵后半夜,心神适才稍稍静歇了下来,安睡了过去。

    翌日景桃起了个大早,天光还未亮开,长墙之外的公鸡便已打了鸣,偌大的衙府内只有林甫一人在庭院里练功,景桃见此状便是舒了一口气,拉上了林甫就朝出了衙府。

    路上,林甫脑中还在担忧昨夜的事:“阿景,侯爷昨夜到底对你怎么着了?你脸色恍惚,我唤你好几回你都不应……”

    一片稀薄的水露晨雾之中,二人很快到了喧闹的水街集市,景桃把那碎银交付在他手掌之中,指了指近处泊在岸畔的饴糖船铺:“侯爷让我买些甜食收买吴珏吴婉,我心中犯难,彻夜也思忖不出该具体买些什么好,此事不如交给林大哥可好?”

    林甫一闻,心想景桃原来是为此事忧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爽朗地拍了拍自个儿胸脯道:“阿景放心,此事交代我身上。”

    林甫握着碎银快步步入了铺子里,不多时,便拎了三大袋木质薄纸装就的糖袋过来,他对景桃道:“我买了一斤柿霜软糖还有两斤糖炒花生,此些都是小孩儿爱吃的。”

    景桃满意地点了点头,主动帮他拎了一袋,接着二人打马一路出了豫州城,直至晌午牌分,朗日半悬中天,日色微微有些烈辣的时刻,二人才堪堪抵达了渔人村落。

    两人把马放置在离村较远的马厩里,交给马夫照管一阵儿,接着步行入村。刚踱至吴长生爹娘所栖居的屋舍,赶巧地,景桃看到了篱笆桩外两道稚嫩的身影。

    吴婉和吴珏正在桑树之下,各自穿着锻袖绸服,拨玩水桶内的小虾小蟹,水花四溅,两人发鬓和衣物都沾了大片水。

    吴力农和黄氏这一会儿不在屋内,许是在海上捕捞,约莫晚夕才能回来,吴珏和吴婉这才能玩得如此肆无忌惮。

    景桃和林甫走近前去,她先将糖袋藏在背后,笑眼弯弯地跟吴珏吴婉打了个照面。

    奈何,吴珏和吴婉仅是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没有主动出声问好,也没露出明显的戒备警惕,仅是继续各自玩各自的。

    两人心思都蛮单纯,都知道景桃和林甫是官儿,但两人都没做什么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更甭怕官家人寻上门来。

    景桃将糖袋从背后稍稍放在身前,拨开了纸袋,指尖捻出了一颗红不溜丢的软糖,糖衣绵软滑弹,柿霜的甜香滑感自糖身之中飘来,顺溜地钻入吴珏和吴婉鼻腔之中。

    两人一霎地止了动作,视线直勾勾地看向了景桃手上的软糖。

    景桃窥见吴珏和吴婉的神态,两人面色上都写着渴盼,他们虽是穿得好用得好,却是未曾见过什么世面,见到软糖,觉得煞是稀罕,整个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

    景桃饶有兴味地将软糖在两人眼前晃了一晃,温声道:“这一块糖谁想吃呀?”

    “我!”吴珏和吴婉眼底都聚起了光亮,两只湿漉漉的咸腥小手争相凑到景桃眼前,甚至,那吴珏还想踮脚去争!

    林甫适时阻挡住吴珏的动作,“小子,想要糖的话,得先答应景姊姊的要求。”

    吴珏瘪着嘴,讪讪地收回手,和吴婉齐齐盯向了景桃。

    景桃和煦地笑道:“谁愿意和姊姊说说话,姊姊就不仅把这一颗给他,还有这一整袋糖都给他。”

    她话毕,将木质纸袋敞开了些许,柿霜的香气更是浓郁,更多色泽鲜润的软糖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从纸袋内露出了可人面目,吴珏吴婉馋涎欲滴,暗自搓了搓掌心,吞唾沫的动作更是起劲了。

    景桃问两人:“你们为何独自在这里玩呀?这个水桶是谁的呢,木料做工还挺精致的。”

    吴婉年岁尚小,挠了挠发带上的绾髻,不知该如何开口,长了她三岁的吴珏却是一把夺过了景桃手中的软糖,将糖掰成了两小块,一小块给了吴婉,另一小块扔入了自己嘴中,砸吧嚼几下,道:“我替小妹回答姊姊。”

    “这个木桶不是我的,也不是婉儿的,是爹多年之前给那个人的订造的,我和婉儿都很是喜爱,但爹并不给我俩玩儿,也不给养小鱼小虾,说这桶是那个人的,怕我俩玩坏了,让我俩不要抢那个人的物什,纵使那个人到了阴曹地府,我俩也不能夺。”

    犹觉原属于自己的宠爱被夺舍了,吴珏说的话仿佛浸泡在咸菜坛子内,字字句句都是浓郁的醋酸味儿。

    景桃眸色深了深,与林甫互视一眼,林甫闲闲地负手,故作懵然地问道:“你们口中所提及‘那个人’是谁?”

    吴珏原欲出口便答,但有些什么顾忌一般,没有吭声,却不想被吴婉寻着了空当,她朗声便答:“就是死去的吴长生啊!”

    吴婉话音刚落,却被吴珏轻轻掌了嘴,低声斥道:“谁允你道出那个人的名讳,忘记了爹娘如何交代我们么?!”

    “可是……”吴婉委屈巴拉地捂着嘴,两只眼珠子儿馋涎地往景桃手中的软糖瞄了好几眼,又恋恋不舍地收回来。

    景桃听着了端倪,莞尔一笑,从糖袋内摸出了两颗软糖,放在了吴婉手中,提及了另外一个不甚相关的问题:“你们平时愿与长兄一块儿玩吗?”

    吴婉虽被掌了嘴,但得了两块软糖,喜不自胜,先是藏在袖袋内,惊心胆颤地注意吴珏面色,他也得了几块软糖,也是馋了嘴便吃,没有注意她,她也就继而道:

    “我才不和长兄一起玩呢,他老是拣一些从破烂堆儿里的发簪胭脂盒送给我,那些东西如此陈旧,人家用剩的、唾弃的,他都一径地拣来予我,我才不要呢!”

    吴婉谈及多年前的旧事,面上毫无半丝伤感,反而充溢着一脸恹嫌之色。

    景桃凝了凝眸色,那陆珏退后了几步,面色有些纠结与挣扎,不知是当讲还不是不当讲,但就看到林甫拎着那两大袋糖,他心旌摇曳,犯了馋瘾,亦是道:

    “长兄呆呆傻傻,也不讨人喜欢,村人也几乎没人跟他玩儿。不过打从他去修那什么桥以后,会给家里每个月交点钱财,也就是几个铜板碎钱吧。但我还记得,有一个月,爹娘去工地看长兄去了,居然带回来一箱银两,村内的大妈爷伯可都羡煞红了眼呢,纷纷说长兄长了出息,但也是从那时候,长兄变得更加奇奇怪怪了。”

    说至此,吴珏颇为困惑也是颇为不满。

    景桃心下掠过了一丝揣测,明面上仍是不疾不徐地问:“怎么奇怪?”

    “长兄没再回过家,也不再往家里捎钱来,而且……”吴珏挠了挠脑袋瓜子,“爹娘也是严声叮嘱咱们勿要提及长兄的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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