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将近一个小时，阳光都柔和了不少，陈羽终于再次搭好了架子，把小羊羔固定在上面。大灶台陈羽用不来，露天的火堆陈羽还是相当在行的，没一会，陈羽的院子里就飘起了肉香。
陈羽砸吧砸吧嘴，咽下分泌过度的口水，端起一边预先调好的酱料开始刷，待刷匀一层后转一转羊羔让它受热均匀，如此往复。
陈羽专心致志没注意到脚步声，待她余光瞥见身边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衣角时，抬头，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个人。
嗯，美人，很美，虽然看上去年纪也就个中学生，但是挡不住她是个美人坯子，就是脸上的笑太官方。陈羽眨巴眨巴眼睛，花了两秒钟反应过来，这美人儿是“自己”媳妇儿。
“有事吗？”陈羽又眨了眨眼睛，回过神将小羊羔转了一圈。
李愿寻了个椅子坐在陈羽边上，慢悠悠地开口：“驸马不仅厨艺高超，武艺也是不凡，不愧是镇北将军府的嫡长子。”
“哦？”陈羽挑眉，转头看着李愿，“是吗？”
李愿对上陈羽的眼睛：“是。”
“呵呵，谢谢夸奖，”陈羽耸了耸肩，继续刷酱料，“虽然你这夸奖真假参半。”
“本宫肺腑之言，怎地到驸马口中就真假参半了？”
李愿歪了歪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纯情无知，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呢，如果陈羽不知道就是这个“软弱无害”的女孩子在大婚当日杀了她丈夫的话。
害，果然，政治场里的人个个都是影帝影后，要是他们去演戏，哪里还有别人的饭碗？
“行了行了，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不就是我打了你的人，你来找场子吗？一大堆弯弯绕绕，也不知道累。”陈羽瞟了李愿一眼，嫌弃。
“驸马可知打了行事女官会有什么后果？”见陈没了兴致，李愿便开门见山了。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陈羽又转了一圈羊羔，拿起小刀在小羊羔上划了一道，从头到尾没给李愿一个眼神。
李愿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抄家灭族的罪过，这人当真如此云淡风轻？是真的失忆不知，还是强装镇定？
“那驸马为何要打陈大人？”
陈羽冷笑一声，语气十分不屑：“那贱人也姓陈？真是玷污这个姓氏。她嘴贱手贱脸还欠打，加上小爷心情不大好，一时兴起就揍了，怎滴？”
“她不过是履行职责罢了，驸马何苦将她殴打至此？”
“我不喜欢当官的，尤其不喜欢对我指手画脚的当官的，极其不喜欢嘴贱手贱脸还欠打的当官的。”陈羽本就对官场有很深的厌恶，墨尔死后陈羽对官僚的厌恶更甚，她极其不喜欢那副高高在上，没本事就爱用职权压人的贱人。
“驸马觉得理所应当？”
“不然呢？我做错什么了吗？”陈羽眼睛一转，看见李愿眼里隐隐约约的愤怒，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喔～你这次来不是帮她找场子的，你是来立威的？那个人是你派来的吧？就因为我没伺候你吃饭，还摔筷子走人？”
李愿都给陈羽气笑了，不过是找个话题想套话，倒是没想到陈羽压根不按套路出牌：“在驸马眼中，本宫的气量就如此狭隘？”
“那可说不准，你们这些人最喜欢的不就是这样？感觉全天下的人都得听你们的，你们要求什么就得做什么，不能有半点推辞折扣的。”
“我们这些人？驸马指的是哪些人？”李愿身子不自觉前倾了一些，正好被陈羽看见。
“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一见面就给我挖坑想套路我？人与人之间多一点真诚不好吗？”虽然陈羽不知道李愿想套什么，但是这明晃晃的好奇求知欲满满的动作真的让陈羽忽视不了。
“你真诚待人，人不一定真诚待你。”李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一丝欣喜，又重新坐直身子，她还是那个高贵无双的皇家长公主。
“这就是信任危机了，唉，黑暗的世道。”想到这里，陈羽的眼睛有些黯淡。
“这世间从来就不是纯白无暇的，有纯洁，自然会有黑暗。”
“我知道，反者道之动嘛，但是我就是不喜欢。”陈羽撇着嘴默默地刷酱。
“反者道之动？”李愿眼睛一亮，嘴角微勾。
陈羽想到了不怎么美好的事情，没有在意自己被套话了，心不在焉地说道：“反者道之动，事物的发展方向必然是它的反面，因为盛极必衰，所以一个东西要想长长久久的存在，就必须包括它自身的反面。就像白天的尽头是黑夜，黑夜的尽头又是白天，反反复复，昼夜更替之间长久存在。一个强大的事物，必须要有包容自己对立面的胸怀和能力。”
李愿摇摇头：“不明白。”
“嗯？”陈羽转头看向李愿，险些被李愿那清纯的样子晃了眼，陈羽笑了笑，“如果你要对付什么人，千万别去踩他，因为反者道之动，你越是踩他越是能激起他的斗志；你要去捧他，把他捧到一个极其高的，他自己根本达不到的，足以让他飘飘然的地方，这样，他的死期就不远了。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把他扔到极其困苦的环境——你这样是在帮他渡劫，你如果真想毁了一个人，就要让他获得比他付出的努力多得多的回报，让他沉迷堕落于这泡影般的梦境。”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李愿，陈羽就是很愿意为她答疑解惑，以至于忘记了防备。
“驸马从哪里学的这些？”
“看书看的、老师教的、自己悟的，都有。”陈羽又在羊羔上划了一刀，嗯似乎熟了。
“驸马师从何人？”李愿眼睛微眯，满是专注。
“挺多的，说不清。”陈羽在肢解羊羔的同时随口答道。
“那他们现在在何处？”李愿想起方才影子的密报，陈羽暴怒打人时说的“老师千千万，学生满天下。”可是她得到的消息是陈羽十四年来从未出过天都，出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出来，镇北将军府往来的人也少得可怜，她哪里来的老师千千万，桃李满天下？
“不知道。”陈羽确实不知道，因为她上的大多数是网课，考上大学也基本上自学，有疑惑了随便逮个老师问，随意得很。
可是这话听在李愿耳朵里就像是陈羽为了隐瞒的敷衍。
“那驸马有法子联系到他们吗？”
“我怎么可能联系几亿光…等等，”陈羽切下一盘肉才反应过来，“你又在套话？！”
“驸马误会了，”李愿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好放弃。陈羽又恢复防备，过度套话以后怕是再没机会了，“我们新婚不久驸马又失忆了，多交流一些利于互相了解，相信驸马也不想被旁人发现你失忆了吧？”
“呵呵，我差点就信了，”陈羽白了李愿一眼，“都是你在套话，我可是一点消息不知道。”
李愿嫣然一笑：“驸马没问，本宫如何说呢？”
“哼，我想想。”
陈羽塞了几块肉进嘴里，像只小仓鼠一样嚼着，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抬着眼边嚼东西边思考的小仓鼠，李愿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你是不是想当女皇？”
李愿眼里有些惊愕：“怎么可能，女子如何能称帝？”
“嗯？”陈羽疑惑地看了李愿一眼，她们的婚姻明显就是政治联姻，她一个公主联的是一个手握实实在在兵权的将军府嫡长子，不出意外陈羽日后就是新的镇北将军。
皇帝安抚武将一般都是先夺了武将兵权再下嫁一个公主以示安抚的，没道理给一个还有兵权的将领赐婚，真的想夺位，别说老婆，什么人也挡不住。现在这样看上去倒是李愿有什么政治目的，需要靠联姻取得镇北将军府的支持。
“谁说女人不能当皇帝？那都是男人编出来束缚女人的屁话，武则天就是女皇，照样开了半个盛世。你不想当皇帝和我家联姻干什么？你这么做不就是想要一个手握兵权的将领支持么？你这么聪明有心计的人，总不可能被你老爹当成安抚臣子的工具人。”
李愿眉眼一挑，陈羽分析的确实还不错，她确实就是要镇北将军府的支持，只不过她势力尚浅，不足以和两个早以成年的兄长正面对抗，所以为了事情顺利，她之前刻意漏了些消息出去，让旁人都以为是皇家要对镇北将军府动手了，皇帝才急急忙忙把刚及笈不久的长公主嫁给陈羽这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以示安抚。
没多少人想到这仅仅是她掩人耳目的手段。等他们反应过来，手里握着五十万北疆军的镇北将军府已经划入李愿这边了。她都刻意隔绝了陈羽的消息来源，陈羽竟还能推测出一些东西。.七
但是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些异样：天下千百年来无论朝代如何更迭，她可从来没听过哪国哪朝哪代出过一个开创盛世的女皇！
“武则天女皇？哪朝哪代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