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镇的大门紧闭，里面透出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怎么也挡不住。
苏离轻皱了一下鼻，推门而入。
门内，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在地上，浑身散发出一种腐臭味，上边还有一些黑虫围绕，许是死去时间太久，一具尸体上面只围着几只，但这里的尸体已经多到数不清，层层叠叠。
苏离脸色不好看，尽力往没有血迹的地方挪去，却发现地上没有一处完好。
屠城？
渐渐往深处走去，尸体越来越少，从那个芙蓉花池开始。
大大小小的尸体铺了一路，令人触目惊心。
芙蓉镇就是以那一池的芙蓉花中的生机灵气而命名，任是一个人，都觉得这池子上是有仙人留下的痕迹在。
而今，只有几殊腐烂到黑的花柄上停着一枝半朵，那些花瓣掉落在水上飘着，只留了一点黑却下来的花苞，苏离记得，那点花苞应是鲜黄的色彩。
苏离绕了一圈，蓦地发现池边的地上也有一朵芙蓉，一朵水芙蓉，但那上面没有灵气。
同其他腐烂的芙蓉不同，其他的虽然在消散但却会有残留，而这一朵，却是半分一点也没有。
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夺去，一点不剩。
苏离的眼底忽的黯淡一下，似是在感伤什么。
倏地，远方的房瓦之上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听那声音在下一瞬落在了地上，苏离猛然一转身，眼神变得有些警惕。
盛沂？
来人正是盛沂，黑色的衣袍裹住了全身，眼底忧郁。
“你怎么在这？”盛沂开口，语气里有些疲惫不堪。
“我收到了消息。”倏地，话锋一转，“你呢？盛沂，你这样子，莫不是捉到了这屠城的凶手。”
听到苏离这样一说，盛沂轻轻一愣，“嗯”了一声，笑道：“捉到了。阿离？我……给你看个东西吧。”
“好啊。”苏离微微一笑，眼里却没有笑意。
“跟我来吧。”盛沂转了身，身形隐入了一条巷子里，往东边的方向走去。
苏离眸子里流过了一种道不出的意味，忽的一歪头，抬步跟了上去。
芙蓉镇的东边是一处荒地，杂草丛生，除却草外就是石头，抬眼望着连棵瘦小的树也见不到。
“阿离，我自小就羡慕你。”走在前面的人轻声说道。
苏离“嗯”地应了声，估摸着离目的地还很远。
于是她选择耐心地听盛沂讲故事。
仿佛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她心里想着，默然片刻。
“你的天赋比我高，相貌比我好，做的很多事都好……”话音未落，又被另一句话打断。
“我可不认同刚才说的那点。”苏离嘟囔着。
那就是认同前面两点了。
盛沂“噗呲”一笑，几乎是条件反射，她用衣袖掩了掩嘴角一侧。
“在我心里你一直是这样。”这话过后，盛沂又抬步往东边走去，像是一定会有什么一样的执着。
“我羡慕你，因为你总是可以坦然地做很多事，做一些我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我的胆子大，功课好，但是面对陌生，我只会一昧地退缩。我记得我第一次到人间的时候，我总是挂记着什么道士，又或是什么人心。而你将我拉入了人间，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我动了心。人间真美好啊，后来，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走入，一直到我遇到了他。”
未了，两人已走至一座墓碑前，是个合葬墓，上面刻着：
夫：徐子期
妻：盛沂
两个名字，生平全无。
“那之后，我爱上了一个人。我是妖啊！怎么能爱上一个人呢？”盛沂跪在了那座墓碑之前，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这样的开始，从来都是错的。”
“竟然知道了，为什么要再错下去呢？”
“我也想过的，可是，已经回不了头了。”盛沂双手撑着膝盖起身。
“再有几月，就是你的五百岁生辰了。”
“阿离？我送你一礼。”
倏地，几根细长的银针被一挥而出，密密麻麻的，躲不过去。
几乎同时，苏离用妖力直起了一道屏障，几十根骤然又落到了地上，一根一根地，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倏地，左肩处传来一阵刺痛，然后迅速蔓延到全身，一刻，两刻，苏离忽的感到眼前的视线迷糊，却仍然强撑着身体。
盛沂在黑袍的覆盖之下掏出了一块通体洁白的白玉，纹路清晰明了，却分不清是什么东西刻在了上面。
“祈魂玉。”苏离看不清白玉的全样，却已然料到了。
“不错，祈魂玉。”盛沂将手中的祈魂玉缓缓升入半空，在苏离的脚下起了一个法阵。
“据说，若是入了祈魂玉制成的梦境，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完全陷入，永远不会离开。”
他们会在梦境里成为其他人，除了自己以外。而离开的办法是什么？天底下没有人会知道。
因为制造梦境的原料，就是记忆。
“记忆是刻在灵魂深处的，如果一个人成为了另一个人，那他的灵魂会怎么样？”说着，便用一支洁净的长针刺入指腹，那上面沾了血。
连着另一跟长针上的苏离的血，融入了那个阵法之中。
骤然之间，祈魂玉内透出了晶莹的血光，连着天空一起，荒草稀稀拉拉的直着，有的经不起风，竟围着天转了起来。
“这祈魂玉，本不是我的东西。”
话音尚落，阵成。
也就是这一瞬间，原本在空中悬挂着的白玉在下一霎失去了诡异的血红色，仿佛那就是一块普通的白玉。
倏地，那玉径直地往下落去，周围的场景全然变成了一片空白，仿佛起了大雾。
白玉落在了地上，清楚地，“砰”，接着又是一阵撕拉声，响彻在头顶。
苏离往白玉的方向走进，向慢慢的蹲下去，眸子却是一直盯着落在地上的玉。
玉上清晰的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裂缝，不规则的，甚至是被磨出了碎屑，散在了白玉的周围。
祈魂玉？碎了！
下一秒，一丝刺痛从指腹的位置传来。不知是为何，苏离一愣神，便将自己的手碰了上去，这样的举动，像是故意而为。
“别动。”祁渊说话之际，忽的抓住了苏离的手，也就是被这一晃，一滴鲜血从指腹中流出，像是被吸引一般，进入了祈魂玉的中间。
祁渊怔了一瞬，骤然又见那块白玉之中引出了无数的画面，速度快得一闪而过，像是在把什么东西倒放一样。
“五百岁。”
“我不是故意要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