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打听他的消息，包括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也许，现在并没有当年那么恨了，可是，我依然要报仇。”白望舒淡淡地说道，“为了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也为了我自己。”
说着，手下却没有停歇，利落地把刚刚打来的野味拔毛除脏，清洗烧烤。
有一瞬间，眼前烤肉烧火的身影，竟然诡异地和那个悠然烹茶的绝世仙姿重合起来。
简陋的木屋变成豪华的船舱，就连烤肉的香味，仿佛也与清幽的茶香混作一色。
叶浅泓摇摇头，甩开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两个人，就算同样有着白衣墨发的倾世容颜，骨子里却是两种人，更别说，还隔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呢。
至于，白望舒和那个人的仇恨……
叶浅泓明白，历经两代人的家族血仇，不是她一个外人能置喙的。
“可是……”叶浅泓回想那个人的绝顶武功和深不可测的江湖势力，再看看正在努力做着膳食的一身狼狈的白望舒……
毫不客气地说一句，要对白宸侯下手，便是朕身为九五至尊，倾国之力，只怕都有难度，而你势单力孤……
不过，叶浅泓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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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两个人之间的差距，白望舒心里倒是明白，微微一笑：“无论如何，他终究长我一辈，我还年轻，勤练武功，总有一天会超过他，到时候，我一定堂堂正正地挑战他，把他斩于剑下。”
叶浅泓赞许地点点头，同时忍不住在心里补了一句，这一天……貌似很遥远啊。
……
白望舒沉默了片刻，突然转头盯着她。
“臣还有一件事想与皇上说明，不知皇上是否愿意听。”
对他想说的话，叶浅泓已经有一点预感了：“你且说来听听。”
“这些年，臣依靠溧川白氏的家族力量，一直潜心打听那个人的消息，那个人背后的身影，想必皇上心里有数吧？”
叶浅泓苦笑：“是太后，还有……烨。”
玉祁烨正是那个人的嫡系亲传弟子。
一身文治武功都出自于白天枢。
好在，对于这一点，玉祁烨并未隐瞒她，上次在灵州城，就已经坦白了，而白望舒之前讲述的白宸侯落魄之际在皇宫里面遇到的贵人，不难想象，就是当年作为南凌太子妃的太后了。
白望舒看着叶浅泓，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那么，玉祁烨的身世，他与太后的关系，皇上可是也清楚？”
叶浅泓一愣。
玉祁烨的身世？不就是太子太傅玉诚为的嫡长孙，当今淮阳玉氏家主的嫡长子，太后嫡亲的侄子吗？
白望舒继续说道，“太后曾经是南凌太子妃……”
“朕知道。”叶浅泓心里一沉，不由得打断白望舒，“虽然太后曾经被册封为太子妃，但是还未与愍怀太子成亲，先帝与燕侯大军就已经兵临城下，一直到后来破城，愍怀太子自杀殉国，太后都未曾与愍怀太子成就大礼。”
“不，皇上，你错了。”白望舒脸上浮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当年，大夜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太后在战乱中……与愍怀太子成亲了。”
叶浅泓捧着热茶的手一抖，溅出来的热水烫得她身子一颤。
“只因当时兵荒马乱，国家局势危颓，并未行过正式的册封大礼，只是简单地拜过天地便罢了。”白望舒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而后，不足一个月，大夜攻陷南凌京城，愍怀太子自杀殉国，太子妃便由随军的嫡亲大哥接回了淮阳玉氏。”
“对于这段婚事，世间本来就所知不多，而太后入宫以来，执掌大权，史官更是不敢公然记载……先帝对玉淑兰一见钟情，下诏礼聘入宫，太子妃却提出，要为未婚夫守节一年，避居家庙，深居简出，一年过后，方入宫为淑妃。”
叶浅泓心里顿时浮现不祥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白望舒避开她的视线：“也许皇上猜到了，臣怀疑，愍怀太子自杀的时候，太子妃已经有了身孕，避居家庙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从而安全地产下她最爱男人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玉祁烨。”
叶浅泓手里的热茶顿时捧不住了，‘哐当’坠地，洒落一地水渍。
玉祁烨是母后的亲生儿子，岂不是她的亲哥哥？！
不对！
她不是太后的孩子。
玉祁烨和裴溯源才是一母同胞、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若是果真如此，太后的言行便有了解释。
——“那是一个出现英雄的年代，注定的人中龙凤会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而不是那个粗鲁无礼的莽夫！”
——“没关系，天下的命运扭曲了这么多年，哀家再把它扭转回来。”
……
按照太后的计划，玉祁烨会率领西府军和南凌遗臣，击败北狄大军，光复京城。
就如同先帝曾经创立下来的伟大功绩。
而这个时候，本来就子嗣凋零的大夜皇室，皇上因阻挡狄族军队入宫驾崩，宗室再无子嗣血脉支撑，那么，改朝换代也是理所当然，大势所趋。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筹谋了这个颠覆天下的阴谋，把整个皇室和天下都玩弄于鼓掌之中；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打定主意害死她养了多年的养女，只为她最心爱的儿子能够再现南凌的辉煌？
望着叶浅泓苍白的脸色，白望舒有点后悔，补充道：“这些只是臣的推测，并无实际根据。”
叶浅泓疲惫地摆摆手：“我明白，无须证据了。”
难道真的没有这个可能吗？
记得在去灵州城的路上，她还打趣玉祁烨和裴溯源，说两个人像是兄弟，仔细想想，两个人眉宇间的确有几分相似。
当时，两个人的神情都异常的难以言说，恐怕……
他们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
见白望舒还要说什么，叶浅泓打断道：“如今兵势凶险，国势危颓，不是考虑这么多的时候，一切等找到援军，光复京城再说。”
无论谁是谁的血脉，如今，皇位，是她在承担，那么，解救百姓、力挽狂澜，就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燕国公忠义一生。
她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即使素未谋面。
白望舒点头：“臣誓死保护皇上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