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秋老虎来势汹汹，东市中午还晴空万里二十几度，晚上就直接降了十度有余。奚沅坐在教室时常能听见窗外梧桐树还未凋谢的枝叶被风刮的吱呀乱叫，随着风摇摇晃晃。
她一直没想出个好法子让江屿教她数学，自从上周末在他面前出糗这几天二人的交集少之又少。江屿在班里平常除了做作业就是摆弄他那些不知道哪种语言的书籍，甚至有时候江屿上课看老师讲的内容他已经掌握了，就公然在课堂上做自己的事。
不知道全世界的老师是不是对好学生都带有天然滤镜，所有老师看到江屿干与课堂无关的事都当没看见，转头就给前几排睡着的学生脑门子上崩粉笔头。
好学生有时候还有特殊待遇，做了同桌之后奚沅才发现，江屿某一节课突然人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哪了，再下一节课可能人又出来了，跟个没事人一样接着“上课。”
行踪不定完全没有规律可循，奚沅之前还想着帮他干点什么好交换江屿教她数学做交易。现在倒好，做同桌快一周，面都没见上几次。
更可恶的是学校对江屿偏心到了极致，连大课间的晨会和跑操他都可以选择性参与或者不参与。一中大课间排队是按照同桌排序一男一女站位，这周一大课间因为江屿消失了，她就被安排到了班级末尾的位置孤零零的站着，气得奚沅牙痒痒。
想她每次跑操都恨不得一个月大姨妈无缝衔接一天不少，每次去找体育老师请假的时候都祈祷老师不记得自己前两天才来过大姨妈。
江屿这几日过的也极为不适应。
先不说他从来没有和别人同桌过，小学因为自闭症的原因一直请家教来家里上课，后来初中江父江母不在了，他因故休学一年回到学校就一直是一个人坐，同班的同学要么看不起他要么害怕他，大多离他极远，然后在背后议论他。
这些江屿心里都清楚。
奚沅没表示出任何抵触，好像他是个正常人一样。但这两天，他总能抓到她偷看他的目光，存在感极强，又带有一丝幽怨。
江屿不懂。
晚上回家，奚沅冻的直流鼻涕，草草写完第二天的作业，来不及检查胡乱塞到背包里面就上床休息去了。
深夜，她难得做梦，梦中有个男人对她若即若离，时而撒娇卖萌，时而冷若冰霜。梦里面，她一直追随在男人身后，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两人情浓之时，男人曾埋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柔顺的黑发扫在她的肌肤上有点痒，像只被驯服的狗狗；画面一转，两人似乎正在冷战，经过她身边时对她视若无睹，好似他们从没亲密过
梦境断断续续，总是碎片一样的场景，奚沅无法推断出完整的故事，甚至直到她醒来之前都没能摸清楚男人到底是谁。
第二天从床上坐起来，奚沅感到头痛欲裂，忍不住揉了揉脑袋，注意到被子窝成一团躺在床角，她捡起来，被子冰冰凉凉，不知她这样睡了多久。
打开房门，厨房飘来食物的香气，陈阿姨看到奚沅出来了，手连忙在围裙上揩了揩，笑着对她招手，“小沅起来了，快来吃早饭吧。”
奚沅看了一眼摆在门口的拖鞋，她爸出差还没回来，她妈到底是今天走得早还是昨晚压根没回来也不清楚。
自从上周末在家里闹了不愉快，这周她鲜少见到林淑媛，往往是在家里匆忙地打个照面，林淑媛就回研究所了。
洗漱好，她去客厅茶几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喝点凉水润润嗓子，还没喝两口，嗓子一阵痒意，忍不住咳了两声。
陈阿姨闻声赶来，夺走她手中的玻璃杯，推她去餐桌坐下，“大早上的喝什么凉水啊，小心感冒了，阿姨给你热了牛奶，快喝吧。”
她头疼还没好，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热牛奶的温度传递到手上让奚沅舒服了一些，早餐是包子和牛奶，奚沅不是很有胃口，把牛奶喝完感觉涨胃不再动筷了。
想到昨晚无厘头的梦境，她只记得梦境最后她用这双手狠狠的把男人从高处推了下去，应该是个悬崖，可这些到底代表什么？她又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陈阿姨，我去上课了，这包子您放冰箱吧。”
等到陈阿姨出来看到包子一个都没动叫唤“小沅你什么都没吃啊！”时奚沅正好把家门关上，当作没听见。
今天风大，奚沅在西服外面套了个黄色的针织外衫，仍然有点挡不住吹进骨子里的风。
都怪昨晚的被子，奚沅大概率确定自己受凉了。
林淑媛怀孕的时候都一心扑在她的实验室里，完全没在意肚子里的胎儿，等奚沅出生的时候不足月只有四斤六两，还从娘胎里带出来气管炎。
从小到大，每年换季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奚沅就会气管炎发作，咳嗽不止。听林淑媛说，她一两岁的时候体质特别弱，一点病毒都抵抗不了，不是在发烧就是在咳嗽的路上。有一次，凌晨三点，奚沅发烧，林淑媛怕她脑子烧坏了和奚正国顶着大雨把她抱着跑去了24h的门诊部吊水。
走进校园，栽在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才过了一周不到就开始泛黄，明明上周这些树还青翠欲滴精神得不行，东市总算是有点秋天的样子了。
还有两周高二的第一场月考就要来了，这场考试一中非常重视。而她到现在还发愁，这周必须想办法让江屿给自己补课了。
走进教室坐下来，骤然吸入暖空气，忽冷忽热搞得她老师流鼻涕，幸好她提前准备带了好几包手纸。
一上午奚沅都昏昏沉沉的，感冒越来越严重，咳嗽也越来越嘶声裂肺，仿佛不把肺咳出来不罢休。每咽一口口水都是折磨，她话都不想说，生怕动疼了嗓子。
就连中午去吃饭的时候，只有徐佳辰一个人叽叽喳喳她最近新得的瓜，奚沅压根没力气配合她。
“你这气管炎越来越严重了，等会我陪你去医务室买点急支糖浆和川贝枇杷膏？”徐佳辰担心，伸手摸了摸奚沅额头，还好没发烧。
“放过我吧，让我喝这俩就跟逼我服刑一样。”她有气无力摆手拒绝。
急支糖浆和川贝枇杷膏简直是她的童年阴影，奚沅小时候咳嗽一直不好，林淑媛就买急支糖浆逼她两天喝一瓶，一日三餐后的两大口糖浆一滴都不能少，喝个五六瓶效果立竿见影，可她就是受不了糖浆甜腻到发苦的味道，小时候还因为逃药被打不下三次。
她免疫力最差的那一年，四个季节，每到换季她就要咳嗽一个月，每次都要被迫往嘴里灌糖浆，跑都跑不了。
现在奚沅闻到这两个药的味道就反胃，但是咳嗽又无法避免，“幸好我爸妈这几天都不在家，我多穿点衣服捂一捂看能不能自己好。”
徐佳辰看她在那里犟，撇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指望奚沅自己好，她能咳嗽一辈子，她就坐等林淑媛回来怎么收拾她吧。
奚沅没办法吃雪糕，只能眼巴巴看徐佳辰一人独享巧乐兹，关键这丫头在她面前吃得特别香，连棍子上残留的巧克力都舔干净了。看得她眼红不已。
下午上课前，奚沅到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把放在里面冬季校服的外套取出来套在身上，顿时整个人胖了一圈。
不管别人看起来如何，她自己是舒服很多，至于糖浆她能拖多久拖多久，要她主动去喝是万万不能的！
数学课上，老师在讲台前口若悬河，指着前两天做的测验卷订正。每到奚沅做错的题，老师就说这题怎么怎么简单了，把这个公式和那个公式一套就出来了，然后大手一挥在黑板上写了一个“略”字。
奚沅：？
奚沅看得一愣一愣的，到底是哪个公式啊！到底哪里简单了？脑海里循环播放着某热门歌曲：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白天不懂夜的黑，老师也不懂她的迷茫，直接跳到下一题去了。
人的悲欢并不想通，奚沅侧目，江屿早就把测试卷撇到了一边，上面鲜红的100差点戳进她心窝，他现在手上捧着的正是之前露过一面的“辞海”兄。
江屿做事专注，但被人长时间盯着也会不自在，更何况这个人就坐在他旁边。
奚沅又对他露出那个有点可怜又有点幽怨的眼神。
江屿就要翻页的手一僵，回想到之前每次奚沅这么看他的时候好像都是在数学课上，试探般一点一点把手放下去，“辞海”合上放回桌肚里，再把试卷扯过来捋平有点卷翘的一角，放正，抬头看老师。
奚沅心满意足的回头了。
小剧场：
多年后，江屿烧好午饭端到桌子上喊奚沅过来吃饭。
奚沅抱着本素描本带一支樱花勾线笔坐到餐桌前，装模作样在那里勾勾画画。
江屿心中好笑，要她吃完饭再画画，奚沅抬眸睨他一眼，“某人数学课看哲学书，我吃饭的时候画画怎么了！”
“装什么装。”
江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