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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四章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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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立三十五岁,未婚未育,时常背一个小书包穿梭在校园,加上她齐肩短发十分减龄,不认识她的人会误把她看成是这个学校里某个专业的学生。她带的学生尊重她,敬佩她,更多的是像邻家弟弟妹妹一样亲近她。

    那是周日下午,她接到班上一个女生的电话。女生报了自己的姓名专业之后说,“立立,我想请假一周。”

    立立,她带的学生都这么称呼她。不知道是不是信号原因,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请假一周不是小事,她自然要问原因。

    “同学,你为什么要请这么长的假呢?过不了多久就要期末考试了,有什么事不能放到假期去做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她听见抽了抽鼻子的声音。成立以为那个同学就要听她的话放弃请假了,结果听见电话那头传出阵阵压抑的哭声。“我家、家里、有人,去世了所以我想请假,可以吗?”

    “那你回去吧,事情处理完了再回来。”她没有对她的学生说“别难过,别哭”的字眼,就那样放下电话。

    请好假的谭江收起手机。她是在周五晚上接到医院的电话,接到电话后,她从图书馆跑到了校车乘车点,坐了车去机场,在当晚飞去了云城。

    谭围出了车祸。

    肇事者疲劳驾驶,在十字路口撞上了过马路的他。之后虽然很快送往医院,她爸仍然重伤不治。

    是主治医生给她打的电话。挂了电话后,她不敢耽误一分钟,就怕来不及,却只来得及见他被白色床单盖住的一面。果然和时间抗衡,总是来不及。

    谭江付了医药费,签了尸检单,将尸体送去火化。等到这些做完,带着骨灰回到谭围的住处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外公外婆是农村人。她十岁那年刚回去的时候,一天偶然看见家里空置的房间里放有两口棺材。收拾打扫的时候,又在他们住的房间里看见了两个老人家方方正正的黑白照。乡下人虽然对生死讳莫如深,却有着生死看淡的觉悟和准备。

    她爸今年四十四、快四十五岁,还与年老体弱没有关系,自然没料到会有飞来横祸,所以无论是棺材遗照还是寿衣纸钱都没有准备。

    临栖路依然长的没有尽头,梧桐树还是枝繁叶茂。人间骄阳正好,风过林梢。

    小时候,下雨天谭围开着三轮摩托车来学校接她回家。害怕家里都是开豪车的同学会看到她、嘲笑她,她竭力躲在雨衣后瑟缩在三轮车后面的小板凳上,努力想将自己隐藏起来,一路心惊肉跳。很多时候甚至宁愿淋湿没人接,自己回家。

    现在想来,那条路绿树成荫,阳光和煦。若不是她小小年纪就生出的虚荣心,一定能看到很多美好的景致。

    那条路,和其他她走过的任何一条路一样,都不应该被逃避。

    可她用了十几年才明白。

    她从殡仪馆出来,一夜未睡精神有点恍惚,但思考了很久,还是给舅舅打了电话。丧事她没能力一个人办好,而且总要通知家里长辈。

    她十八岁,父母双亡。

    拿出谭围的钥匙打开门,家里的东西都很简陋,但他一个人住,一切还算井然有序。而那个拥有这些的人现在已经变成了她怀里的一坛灰。

    谭江已经一整晚没有合眼了,但她一点也不困,她甚至没哭过。从最开始接到医院电话时的心慌,到机场一分一秒的等待,时间过去终于登机的烦躁不安,再到到了医院看见白色床单下没有生命迹象的人的一片空白,她都没有哭。

    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有人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打起精神听着。旁人看她的样子正常,又失常。失去至亲的家人一声不响是很失常,可谁知道她不是痛到麻木了呢。这样一想,看她又很正常了。

    将紧紧抱着的骨灰坛放在桌上,她在桌子边上的小沙发上坐下来。坐下后整个人一放松,心神就有些恍惚起来。

    恍惚中、思绪就回到十岁还在云城的以前。吃完晚饭后,她爸开始检查她的课后作业,她在他旁边忐忑不安地坐着,担心自己哪道题做错了或者不会回答他会发怒。

    谭围心情好的时候会逗她,给她零花钱买他喜欢吃的零食,还会带她去逛街玩。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喜欢他的。

    这个大多数,不包括他生气的时候。而他检查作业的时候,一般来说,总是要生气的。

    他一生气,她就紧张,更多的是害怕。害怕接下来因为作业写错、答不上来后如影随形的打骂。一周七天里三个夜晚她总是在哭泣中睡去,她实在是太怕了。偏偏他随手摸到什么开始打她的时候还要吼一句“不许哭”,她便努力藏起了哭音,只剩下极细的抽咽声在夜里窄小的房间里回荡。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是十年前了,但往事还历历在目。

    她记得是从上小学起不再和爸妈一起睡,她在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里睡觉。她爸妈在另一个房间看电视,将声音调得很低,而她竖起耳朵,努力地想听清电视里看到一半剧情就被要求去睡觉的声音。后来有一年,他们家搬到一个只有一个房间的小房子里,意味着他们得一起睡。她心里非常不情愿,但抗拒不得只能接受。

    有时候江琴在厨房洗碗或者不在家、只剩她和她爸两个人在房间,她心里忐忑得很,总害怕下一刻他就要暴起打她。他对她的很多的好,被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不好掩盖。从此,她畏惧起他来。那个会笑着陪她玩的人,被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代替了。

    隔壁家有一个小孩,经常偷拿父母的钱出去买吃的玩的。因为偷的钱数量不大,所以她爸妈一直没有察觉,但作为同龄人的她却心知肚明,因为那小孩不加掩饰地用很多的零食在她目前炫耀着。

    一天谭江放学回家,看见爸妈脸色不好、一脸严厉地问她昨天的钱是哪里来的。

    她被问得一愣,立在了那里:昨天她放学路上捡到了二十块钱,因为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她本来应该像那首歌谣里唱的一样交给警察的,可是想到那个孩子炫耀的表情,她把钱收到校服衣兜里。在回家路上的商店里买了自己喜欢吃的薯片,回家后还很开心地和爸妈说她捡到钱的事情。记得当时他们还笑着说她运气好,今天就忽然忘了。

    “我捡的啊昨天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她只能又说了一遍。

    可他们却没有信了。两人坐在凳子上,用劝诱的语气、心知肚明的表情问她,“这钱,不是你偷隔壁的吗?”他们早在心里给她判了刑,却用好像她承认真相就翻篇不论的皆大欢喜掩饰。

    她没有承认。钱是她捡的,不是她偷了谁的。她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信她,还是急于给隔壁家一个解释,结果就是挨了一顿打。被打了半个小时,最后隔壁家的家长看不下去过来劝。

    但她一点也没有感激他们,心里也恨自己的爸妈信别人的孩子说的话多过于她,只是倔强地重复那句她半小时里唯一“我没有偷,钱是捡的”的话。

    她是恨他们的吧。所以那年得知要离开他们时是那么雀跃,离别时也没有难过。可那些恨和怕,如今随着两人先后去世都没有了寄托。眼泪无声落下,她一遍一遍擦去,却总擦不干净,缩在沙发上,像小时候挨打的样子。

    其实,自十岁以后,她就没有挨过打了。

    后来也渐渐明白,文化程度不高的父母,期许是那么高,那些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里藏着多少期望和无奈。她明白,可害怕已经刻在骨子里,所以只能用沉默和无所谓面对。

    每次看到其他人家庭和睦、父子其乐融融的场面她其实很羡慕。可她做不到那样,她甚至连一句温和的话都不能对他们说出来。她太像他们了,那种藏在骨子里的不善言辞。而现在,更不能了。

    等眼泪不再决堤以后,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理了理头发。对着镜子看了几眼,小说里的女主哭过以后红肿的双眼并没有出现。走出洗手间,她一言不发开始收东西。

    可是满屋子的东西,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她走到谭围的房间,开始收他的衣物。那些锅碗瓢盆自然不用管,还能留给下任房主。

    他爱穿衬衣西裤,虽然一年到头每天总要喝点酒,身材却总是精瘦有型,所以看起来很不错。她想,谭围如果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也能用帅气来形容。她看过她爸为数不多年轻时候的照片,可以用身姿挺拔,青春年少形容。不过衣柜里的那些衣服并不适合她,袖子和裤腿太长了、肩太宽,而且风格太成熟。

    哪怕是现下流行的男友风也不是这样的,二十几岁的男友和四十几岁的爸爸的风格确实不同;而她又缺少一点时尚的天赋,做不到改造成适合自己的东西。她看着这些衣服犯难:要都丢掉?

    又看了看,试着理了理,最后理出了两堆:一大堆准备扔掉的衣服和少数几件可以留下的。

    柜子清完以后,她开始收拾床和房间。把决定不要的东西用垃圾袋装好,跑了十几趟楼下才把房间清好。这房间是租的,清好以后就结束了。

    休息了一晚,拿着不多的东西回了安庆。不知道房东的租金有没有结清,她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

    在安庆老家,舅舅在知道消息以后已经把丧事办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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