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
唐凤看着那一根根丝线，在月光之下隐隐约约展现轮廓。她虽然对于夏玉雪的话不明就里，但是直觉，这些丝线一定是某种陷阱，是不能触碰的。
她翻身下马。
“别动！”
夏玉雪的警告来得太迟了。唐凤的脚已经落地，碰触到了地表的一根细细的，完全看不见的线。
线微微颤动，机关触发了。一枚短钉从草丛中射出，安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射向唐凤的小腿。
“唔——”
就在即将刺穿的那一刻，唐凤反应过来，连忙避让，躲开。那枚短钉擦过靴面，又消失在黑暗之中。很危险，差一点就被刺中了。
“这里的每一根线都藏着一处机关。”夏玉雪对她解释，“有的触发暗器，有的表面锐利，能够切断肢体，有的带有黏性。各种各样的线，各种各样的机关，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完全无法预料。蜘蛛一定就在某处，操控这些陷阱。”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唐凤紧张地四处张望，再也不敢挪动一步，紧紧牵着马的缰绳，“绕路吗？”
“不可能的。”夏玉雪同样一步也不敢动，“我们的前方全都设下了陷阱。绕路的话，只能原路返回。”
“那样的话，会碰上追兵的。”她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阵脚步声，虽然声音很小，但是逐渐逼近，“只能闯过去了？”
“只能闯过去了。”夏玉雪回答，擎着软剑，“跟着我，保持距离。但是一定要沿我走过的路走。”
她斩断面前的丝线。紧绷的线被斩断，发出清脆的，琴弦一般的响动。
随之而来的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暗器。各个方向都有，瞄准每一处死角。
她挥剑挡下那些暗器，身形挪动，躲过。然而白色的衣袖，依旧有几处被割破，被撕裂。胳膊上，腿上，泛起一道道细细的血痕。
唐凤也同样抵挡着暗器的攻击，但是她除了保护自己，还必须保护身边的马。马儿被那些暗器惊扰地嘶鸣着，她真的很担心一条会控制不住地乱跑，触发更多的陷阱。
然而，马就像懂得她的想法一样，只是嘶鸣而已，并没有肆意跑动，紧张地，但依旧待在她的身边，跟随着她的脚步，谨慎地迈着蹄子。
唐凤尽全力去挡下，去躲闪那些暗器，可是依旧被伤到了几处。她感觉手臂上中了几下，火辣辣的疼痛，细细的血丝蔓延开来。同时，她也开始感觉头有些晕，也许这些暗器上还带了毒，也许是剧毒。
现在无暇顾及那么多。她继续紧紧跟随夏玉雪的脚步，同时隔开一定距离。看着那白色的身影在一片黑暗的林间，在月光下翻腾，舞动，无声的暗器，透明的丝线包围着她。
她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这片林中，破坏陷阱的进度异常缓慢，如果被追兵追上的话，那么处境会更加危险。
她紧紧握着缰绳，一点也不敢放松。她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以及一条的安全。虽然这样做十分不妥，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她不会放弃一条的。
她会牵着一条，跟着夏玉雪的脚步，穿过这片机关重重的树林。她会平安抵达目的地的，会和青鸾会合。
青鸾。她想，不知青鸾现在怎么样了。
李莉娜看到围墙处传来的一阵闪光，以及一声巨响。她知道，自己的约战得到了回应。
这样做有些不妥，不是吗？让其他人都暂停进攻。但是她就是想这样做。她想和那个女人单独较量一下，作为射手之间的决斗。
她从没见过有人能有那么准的射击精度，能像自己一样。在黑夜之中，仅仅凭借对面射来的箭矢的角度，凭借声音和模糊的轮廓，就能够准确判断出伏击人的位置。
她也从没见过那种远程武器。那样强劲的威力，胜过弓箭，胜过弩机，也胜过自己的弹珠。轮廓看起来像是火绳枪，但是却省去了填药，装弹，点火等一系列繁琐的步骤。那一颗颗连珠子弹，每一枚都精准地射中目标，都能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样厉害的武器，她很想见识一番。她很想知道，对面的那个女人，和自己，谁才是真正的神射手。
于是她抛下弓箭，弩机，选用最趁手的武器——她的弹弓，她的弹珠。
她拉扯弹弓，左手紧紧捏着包裹在皮囊中的弹珠。闭上右眼，左眼盯着围墙，时刻准备着，只要看到目标，就攻击。
她的左眼皮又开始跳动了，眼睛微微发酸。但是她眨也不眨，只是等待着。
动了，有人探出头了！
“嗖——”
“哇哦。”
青鸾看着一道闪光划过，女人迅速撤回，一边揉着脸颊。手捂着的地方，还有鲜血不停涌出来，沿着指缝，往下流。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看到女人受伤了。
“真厉害呀。”即便受了伤，女人也还是在笑，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松，“瞄得真准，威力还这么大。并且一点声音都没有，实在很难让人防备。”
“你没事吗？”
“我没事。”她回答，指了指丢在一边的背包，“帮我把包递过来。我得换把专业的枪了。”
“好的。”
女人接过包，从中取出一堆零件，看起来像是被分解开来的枪支。她有条不紊地一一组装，嘴里还哼着曲子。脸颊上的伤口依旧不停地流着血，血滴在枪支上，但是她毫不在意。
枪托。
枪管。
弹匣。
消音消焰器。
瞄准镜。
估测距离：四百米，高度二十五米，在树上。
树上，这可不好移动位置呀。致命伤哦。
“唐青鸾。”她组装好枪械，转身对青鸾说，“你从这个缺口跑到对面。”
“什么？”
“从这里，到那里。”她用手指着，“经过缺口，但是不要停留，一定要跑得快快的，越快越好。”
“苏大人……”青鸾好像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是让我去当靶子吗？”
“对呀。”女人笑着，拉动枪栓，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啊。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的，还得和唐小姐会合呢。”
“……好吧。”
“好嘞。”女人怀抱着枪，手指扣到扳机上，“准备好啊，我数到三。一，二……”
动了。
李莉娜本能地放松手指，银弹悄无声息地飞出，向着那个奔跑的影子击去。
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是一个圈套。
银弹擦着地面，将将掠过目标的脚后跟，陷入地表。与此同时，她迅速反应过来，蹲伏的双腿瞬间伸直，跳跃，跳向不远处的另一棵高树。
她听到轻微的一声响动，看见远处围墙边一点点微弱的闪光。刚才隐藏的地方，树枝瞬间炸裂开一个巨口。如果跳得再迟一点的话，被击中的，一定就是自己的身体。
这次，连响声，连火焰都没有了。
多么可怕的武器。
“反应够快的啊。”
女人拉动枪栓，退出弹壳。然后眼睛重新凑上瞄准镜，迅速地又开一枪。
“呯——”
枪口微弱的火花，闷闷的一声，另一颗子弹飞出。
没打中。
“再来。”
“再来。”
她每说一句，就伴随着枪栓拉动一下，清脆的响声富有节奏。她通过瞄准镜看着对面的敌人敏捷地在树枝间来回穿梭，但是总能够躲开自己的子弹。
“再来呀！”女人兴奋地喊着，“你累了吗？”
瞄准镜中，那个身影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停留在一节树枝上，喘着气。
“呯——”
李莉娜跳不动了。
她眼看着那道预示袭击的闪光，完全没有躲藏的余地。
她双腿勾住树枝，身子一沉。落下去，倒挂在树枝上，腰间的挂袋松脱，弹珠掉落，她眼疾手快地接住一颗。
对面似乎没有继续攻击。不管为什么了，总之这给了自己一些时间。
“我去，没子弹了。”
女人连连扣动扳机，但是手中的枪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骂着脏话，手忙脚乱地换下弹匣。
最后的一颗弹珠，最后的一击。
她倒挂着，将弹珠塞进弹弓的皮囊中，拉紧。
她闭上右眼，左眼皮不停地跳动，左眼酸痛到了极点。
她对准目标。
“去死吧！”女人脸上满是邪恶的笑容，同样闭着右眼，左眼望着瞄准镜，对准目标。
她扣动扳机。
她松开皮囊。
空中划过的两道线，彼此交错。
“——”
从李莉娜的喉咙中发出无声的尖叫。她感到左眼一阵剧烈的，前所未有的疼痛。那痛来得那么强烈，那么猛，她明白，自己的左眼中弹了。
她勾住树枝的双腿松开，她从高高的树上摔落下来。
“苏，苏大人？”
青鸾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看到四溅的血花，流淌一地的鲜血。她不敢靠近，可还是清楚地看到女人的额头上一个小小的，但是不停向外喷血的圆形伤口，很显然是致命的。
女人死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可是却又不得不相信。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