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散
杜莫若自认不是个患得患失的人,哪怕当时‘事故’发生,她在意的也是警醒之痛,而不是后悔。
而在病人家属眼中的她却是在忏悔,只因她无法抑制的痛哭了。
自始至终对于整台手术,她是竭尽全力的,也无愧于希波克拉底誓言。走出手术室,她的哭泣,完全是对于自己多年努力的否定,涣散离场,难过的是要离开原本要奋斗终身的‘战场’了。
她认为一个没有强大内心的自己,纵然医术能到达如何的顶峰,也无法真正的面对每一次‘死亡’的离场。医生誓言在她内心刻画过无数次,视同事为手足,对患者一视同仁。也正因如此,才让她无法抽离,全身而退。
行医以来,她也面对过无数次‘死亡’,但这次,她无法释怀。
病人家属的无理要求,和术前判若两人的丑陋脸孔,让她觉得无比恶心,拒绝了一切面对面的沟通。
这也让整台手术的同事、科室主任,以及她的代教老师全权承担起了,事后的每一场‘事件报告’答疑。她出席了院内审查,实事求是,该说的都说了,也接受院内、校内一切最终处理结果。
总之,不管是谁再来找她,哪怕是说,她处理得当,不会有处分。
她也想选择放弃行医了!
这也有了左琪儿在家中,看到她的那次谈话。在她老师苦口婆心的劝说下,选择了折中处理的的办法,即是调离本院,到外院校医务处暂时代班。起码,对于她的老师来说,是怎么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学生的‘缓兵之计’。
心结,也只有心药能解。但这个症结,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在哪里。
杜莫若也意识到,自己终究是退散不得。这么多年学医行医,做任何事情,已经行成了‘医生的本能’。
她看着那么喜欢画画的柯洛素,处于热爱的本能,拿出画册就专注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离场’前的日子。
就算是现在,她眼看着,柯洛素受伤的左脚没穿鞋,下意识的坐姿平放在地毯上了。
‘本能’让她无法视而不见。
杜莫若起身,走到柯洛素身边坐下,把她的左脚放在茶几上,垫了一个靠垫在下面。柯洛素因她这一举动,身体后倾,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于专注,刚才那样‘控’着左脚,有点隐隐作痛了。
“莫莫,你吃完了?好吃吧?我看到美好的状态,就想画下来。走神了,你别生气哟,我不是有意要‘伤害’这可怜的脚丫的。”
柯洛素说完,发现杜莫若神色不对,想问问的时候,杜莫若起身去收拾桌子了。
“你的蛋糕没吃几口,先好好吃。我把这里收拾一下,就上楼了。你吃完,就放着吧,明天再收拾。记住!不要收拾,明天我来。”
杜莫若有心事?柯洛素从第一次见她,她说的每句话,都觉得话里有话,尤其知道可能被自己说中的‘事故’。就算再好奇,还是不想去‘揭露’。可现在看来,怎么会和自己每次画画有关?要是说之前逗她画的《垮掉》,也不应该每次都有心事重重的样子呀?
“莫莫,我有学业上的事要问你,你着急上楼睡觉吗?”
“你的硕士论文不是已经完成了吗?考博要转病理学?”
“莫莫怎么知道?琪儿不懂这些,不可能是她告诉你的。”
杜莫若洗完盘子,又坐回了沙发。
“看到你的参考书了,还有你电脑打开的外网资料站。你能考上专硕,不容易。放弃临床,考博却做科研?就因为你的热爱吗?”
“考专硕是为了证明自己,老爷子说。。。。唉,不重要。我志不在此,就像莫莫你和我说过的,‘做不到,就不能害人。’但也毕竟是我7年多的学医生涯呀,我不想就这样放弃,转做科研,也可以有所贡献的。”
柯洛素很想知道,像她这样的都在坚持,杜莫若骨子散发的大医生的使命,又为什么甘于在校医务处?她不敢就这样直接问,但杜莫若已明白了她的意图。
“和你一样,‘做不到,就不要害人。’!”杜莫若算是回答了柯洛素心中所想。
但这个‘做不到’,明显与柯洛素查过杜莫若的能力,是不相匹配的。尤其,一个想‘放弃’的人,却散发着出于本能的光。
柯洛素从小就被灌输的医生誓言与使命感,长辈们都说,那不只是嘴上说说的,而是终身的职责。她确定,自己只是不甘心7年多的付出,才坚持。但杜莫若的医生荣誉感已经融入在生命中,生活里。
“莫莫,那明天再说学习的事。今天要麻烦你陪我洗澡了。”
“。。。”
话题转的太快。。。
“你一天没出去,也没出汗,洗漱一下就好。。。了吧?”
“一个外科大医生,怎么能这么说?要时刻保持清洁,不是必须的么?”
“。。。你又不上手术?不要乱来。”
“怎么是乱来?洗澡就是乱来?莫莫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呢?就算今天不洗,明天,后天呢?”
“!!!”
杜莫若大意了,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而且说好,各自学习,玩耍,假期结束,一起回m市。现在。。。怎么还要帮病人洗澡了呢?
“那。。。琪儿是怎么帮你洗的?”
“就那么洗呀,她没上大学住校之前。我们经常到对方家里玩,闺蜜之间一起洗个澡,不是平常的事吗?”
“是,我们下了手术,也会。。。”
惊讶打断。。。
“下手术,一起洗澡?不是还有男医生吗?”
“!!!想什么呢?是分开,但在更衣室会碰上。。。也没什么。但是。。。”
“更衣室,没男的吧?”
杜莫若用一个抱枕回答了柯洛素。
“哎呀~杜老师,学医的什么没见过?你害羞什么?我这个没和同事一起洗过澡的,都没你这么紧张。”
柯洛素偷笑,原本也只是逗逗杜莫若。
毕竟她的信条是——创业为半,不近美色!
“那我上楼去拿洗漱用品,你自己回房间可以吧?去浴室等我吧。”
就上楼了。。。
留下慌批状的柯洛素,微张的嘴巴发颤。什么?
不淡定的柯洛素,自己给自己把脉,心跳120了,严重不正常!
杜莫若可是敢当着她老师和前辈们的面,自己踢开柜门的人,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