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砰——
坠落的那一瞬间，格林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他想到了各种死亡的惨状，丑陋的，恐怖的，恶心的等等。可当他意识到自己要死亡的那一瞬间，身体出于本能的开始防御。
他意识到和他一同坠落的还有太宰治。
格林记得自己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一篇文章，人在坠落的时候，面对死亡的恐惧，会本能地护住头部，身体呈现蜷缩的状态，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
但现在呢？
他紧紧地拥抱着太宰治，护住了他的头部，大脑空空，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只是出于本能而已。
而这个本能让格林成了肉垫子，吃了不必要的苦头。
他不用护住太宰治，因为楼底早已撑起了气垫，专业的救援队随时准备开始他们的工作。
而多此一举的格林呢？
他掉在气垫的那一刻，紧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在此刻停止了。脑内走马灯般的记忆开始涌进，格林的呼吸，心跳在此刻变得急促，双眸中的世界伴随着心跳开始运作。
整个世界，在此刻，开始了变化。
原来这个世界的云朵是不停地漂浮的，空气中是带着海水的潮湿，耳边的心跳是强烈的。所有的一切，曾带着钝感的存在，开始猛烈地，比原来强烈十几倍的感知，反馈到了格林的身上。
他在这个世界是活着的，而让他身体所有关节都在疼痛的太宰治也是活着的。
这个认知让格林感受到了死亡的压迫感是如此的真实，他紧紧地抱着太宰治，身体终于有了反应。
“呜……”
好疼。
所有的一切，都好疼。
“格林？”太宰治感受到某种湿润的东西落在他的皮肤上，他微微仰头，看见格林在嚎啕大哭。他哭得是如此大声，仿佛在宣告他在哭泣这件事情。
所有人都因为格林的哭泣而棘手，他们看着格林紧紧地抱着太宰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当格林被吓坏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直观的面对死亡。
生命受到威胁，感到恐惧，流下泪水，这是最正常不过的身体程序。可对于格林却更加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在哭泣着什么，也许是因为庆幸自己还活着，也许是因为太宰治活着，抑或是因为刚才与死亡擦身而过的后怕，现在身体的疼痛，都让格林忍不住哭泣着，大声地哭泣着。
所以他只是哭泣着，紧紧地拥抱着太宰治而哭泣着。
格林简直要将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太宰治身上的衣服也快要被格林的泪水浸湿透了。当然，这不过是开个玩笑，太宰治的衣服确实湿透了，因为天空落下了雨滴。
对于现在的格林来说，落下的每一滴雨水都像是小锤子打在他身上，从高空坠落给人当肉垫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身体承受的压力让格林的肌肉酸痛，骨头仿佛要断裂般晃动，五脏六腑也许是被推到了一起。
格林开始咳嗽，喘不过气，但他依旧在哭。
不知道意义的，发泄般的哭泣。
太宰治发誓，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如此丢人的事情，鉴于格林死死地抱着他不放手，而太宰治不想淋雨，他抱起了格林。
是那种小孩子的抱法，双腿无力地坠在他的腰侧，身体完全靠着太宰治双臂的支撑才不会掉地。
这实在是罕见的场景，难得见到太宰治如此温柔的模样，还是对着平时嫌弃得不行的格林，□□mafia们都想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当然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太宰治一脚踹开了医务室，这没办法，他现在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手可用。他以前可没有发现格林的力气这样大，死拽着他的头发，太宰治怀疑自己再用点力气，格林能直接连带着头发拔下他一小块头皮。
“格林，别哭了。”太宰治敷衍地安慰格林，并且尝试从格林的手中拯救自己可怜的头发，可他一碰，格林抓他头发的双手力道更重一分。
太宰治有点不耐烦了，“格林，你再不放手我直接把你的手给废了。”
“咕……”
格林打了个哭嗝，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格林的手彻底松了力气，哭声也停了下来，只有浅浅的鼻息，太宰治把人一扔，撂在了病床上。
格林哭得太累，直接睡着了。
医务室里有位拥有治疗异能的医生，给格林治疗时惊叹于泪腺，竟然能产生这么多的泪水，哭那么长时间，对于一个男士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也许是因为哭泣抽空了格林所有的力气，格林睡得很沉，他不时发出小动物似的鼻音，配上他哭红的脸蛋，显得可怜兮兮。
但太宰治只觉得嫌弃，那些鼻音像是格林要打呼噜的预告。太宰治保证，如果格林打呼噜，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绝对。
好在格林的睡相还不错，太宰治还能耐着性子看着格林一会儿。比自己还大些的少年紧闭双眼，皱巴着张脸，似乎做了噩梦，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摸索，寻找着可以依靠的东西。
当格林的手抓住太宰治的衣角时，围观的医生瞧着太宰治越发深沉的鸢眸，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防止太宰治对格林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加班的大门朝自己敞开。
拒绝加班的医生轻挑眉头，缓缓张口，上扬的语调有点欠扁，说：“真有趣，他在依赖你。”
太宰治想要杀死格林的念头打消了七分，剩下的三分转移到了眼前的医生面前。
“别这样看我，我只是说出了事实罢了。”医生耸耸肩，十分识趣地逃离现场，避免了加班的可能性。
空荡荡的医务室静得连呼吸声都可以回响，夜晚的寂静比噩梦中描绘的画面抹着更阴暗的色彩。如果格林睁开眼睛，就会发觉太宰治暗色的鸢眸极具拍恐怖片特写的潜力，也会给他自己吓得半死。
但庆幸的是格林依旧沉睡在梦中。
凝视格林的鸢眸逐渐浮上一层水汽，太宰治眨了眨眼，他有点困了。
人困了就需要睡觉，而他的面前有一张床，太宰治自然会选择舒服地在床上，即使这张床的本职工作是为了病人而服务，而它正好在被一位病人使用，太宰治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躺在这张床上。
顺便把碍事的格林踹到了床的角落。
格林应该感谢病床靠着墙，不然他肯定会被太宰治踹到地上，这命运般的墙壁又出现在了格林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