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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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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

    慕春遥倚着秋千绳子,晃悠悠地荡来荡去,想着贺承霄先前说的话,十年,她只要等待十年,便可获得自由。

    她还要等待十年。

    十年后,她二十八岁,相对于百年人生,其实也还是挺年轻的年纪。

    但她人生中最美好、最充满活力的这一段年华,难道就要和一个她不爱的人一起度过吗?

    虽说她现在是无心儿女情长,可万一以后有心了呢?

    二十八岁,相对于那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好像已经是个老女人了……

    哇不要啊!

    慕春遥朝后退几步,使劲地踮起脚尖,然后又离开地面,抓着绳子一用力,秋千便高高荡起,将她送上了自由的蓝天。

    荡到最高处的时候,她看见了自己住了这些天的宫殿的名字——犀桂宫,之前一直没注意过,还挺好听的。

    可是,既然是犀桂宫,为何不种桂花,而种了这些棵海棠树呢?

    她想找人问问,想到那些宫女都是新来的,而且,是她叫她们不要来烦她的,便作罢了。

    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海棠花瓣翩飞,她想起在逢安的那三年,她和居辞雁总在海棠树下,看着旖旎的晚霞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他耐心而温柔地微笑着听,她总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梦中也是多彩而绚丽的风景。

    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她总觉得宿命在推着她走向一座深渊,她知道是深渊,可是无可奈何,她停不下来。

    加冕之日,场面比在北泽还要宏大。

    她站在大殿上,仿佛整个苍穹都是她的,大雁掠过天空,不知要飞向何方。

    一波又一波靛蓝色的官服,起起伏伏,而在宫墙十里之外,听到长钟之声的百姓皆要跪地朝拜。

    某时某刻,万籁俱寂,仿佛所有生灵都失去了生机。

    直到公主王冠在她头上加冕,山呼海啸又似乎要将整座皇宫吞噬,礼乐之声,烟火之景,数不清的贺礼呈到她面前。

    她觉得自己好像确乎在起着某种作用,从她重新戴上王冠的那一刻开始,诡谲的三股朝堂势力便重新变换了方位,她望见了一些垂垂老矣的志士眼底的期望,那种困境中看到希望的眼神,仿佛她真的有劈山造河的力量。

    可是,可实际上,她只是一个不敢面对过去,一心只想回山间小屋闲居的胆小鬼。

    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很快便离开住了没多久的犀桂宫,搬进了贺承霄的将军府。

    贺承霄告诉她,今后,她便只有一个身份,便是大魏的柔惠公主孟无谙,其他的附加身份,都必须基于这个名字。

    比如,她是当今皇帝孟彧的妹妹,前翰林院首辅陈沥泉的外孙女,也是魏国大将军贺承霄的妻子。

    居辞雁呢?

    她是居辞雁的什么人?

    “公主不能有师父。”贺承霄严肃地警告她。

    好吧,她是居辞雁的朋友,朋友总行吧。

    她问贺承霄:“我什么时候才能去见我朋友?”

    他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是谁?”

    她早就学乖了,立马道:“柔惠公主孟无谙。”

    “再说一遍。”

    “孟无谙。”

    “再说一遍。”

    “孟无谙。”

    “你是谁?”

    “我是孟无谙。”她流着泪道。

    她又一次丢掉了过去。

    此后,她便是孟无谙了。

    直到她彻底承认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他才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等待,在我身边,为我所用,你想要的,我都会竭尽全力满足你,包括去见你远在逢安的朋友。”

    “但不包括自由,是不是?”

    “是,除了自由。”贺承霄道。

    大婚之夜,孟无谙在新房等了很久,昏昏欲睡。

    虽然她这一天也没干什么事,只是任人摆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累。

    新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便想吃点东西提提神,悄悄掀起喜帕的一角向四周看看,房子里静悄悄的,再没有其他活物,唯一有点生机的便是墙上那随风摇曳的烛影了。

    她便将帕子掀起,由发饰先撑着,走到几案上,红枣、桂圆、荔枝干、红豆各抓了一点,累成满满一把,捧回到床上坐着吃。

    桌上还有几个红包,但她想,在将军府里也用不了什么钱,用钱的地方贺承霄早解决了,她便没拿,将抓的喜果放到膝盖上,悠悠的一颗一颗塞进嘴里,其实味道一般,红枣没什么味道,桂圆和荔枝干甜是甜,可是核大肉小,还没品出味道,果肉便下肚了,她忘了没熟的红豆不能吃,扔三五颗进嘴里,硌得牙疼,忙“呸呸呸”地吐出来。

    吃完手里的她才发现原本摞得尖尖的喜果已经不复原来的模样,她怕有人来查,便走上前去,想重新摞成尖尖的样子。

    正捣鼓着,外间传来脚步声,她手一抖,反而把一盘花生弄塌了,可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慌忙跑回床上,把喜帕放下来,端端正正地坐着。

    门被嘎吱一声拉开,那脚步十分稳健,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她低着头,待他走到她近前,她看到一双玄色绣着京纹的靴子和蟒尾戏珠的绛色衣角,便知这人便是今天的新郎贺承霄了。

    他在她旁边坐下,孟无谙明显地感觉到空气都沉了下来。

    他的气息很重,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屏息等待着。

    等了很久,依然没有动静,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虽说他们没有感情,但好歹走个流程,以免落了外间人的口舌。

    可就像是戳了个木头人,他一动也不动。

    孟无谙性急,自己一把掀开喜帕,只见得贺承霄一身喜服,却仿佛还在阵前打仗一样,正襟危坐,腰背比值,两手平放于膝盖,神情严肃,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正对着他这个方向的大门,仿佛在面对着受训的士兵。

    “喂。”孟无谙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果然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机械地扭过头来,与她四目相望,还是那副严肃的表情,只不过瞪着的对象从门变成了她。

    “你……”

    孟无谙刚打算开口,他便对着她一声呕,幸好只是干呕,眼见着他还打算再来一次,她连忙将他的脑袋掰转朝另一边。

    这次不是干呕了,贺承霄从床上跌下来,跪倒在地上呕吐起来,吐了一地的酸水。

    这时候她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熏人又难闻,但她看他吐得挺难受,便帮他捋着头发,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

    等吐完了,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张着嘴巴粗重地喘气,眼睛也红通通的,看着挺吓人,她也不知道怎么照顾酒醉的人,将他扶到床上,扭了条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和脖子,便坐到一旁,看他躺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睁着眼,她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便想试着跟他聊聊天。“你、你还好吗?”

    ……

    贺承霄突然一只胳膊立起来,手指着房顶,孟无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还没回过头来,便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

    ——“自爱残妆晓镜中,环钗谩篸绿丝丛……”

    孟无谙浑身鸡皮疙瘩,僵硬地回过头去,听着贺承霄将元稹的《离思》一字一句地吼出来。

    ——自爱残妆晓镜中,环钗谩篸绿丝丛

    须臾日射燕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

    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

    ……

    第一莫嫌材地弱,些些纰缦最宜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

    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春。

    他的声色本就低沉,现下又带着几分醉意,吟咏这首伤春悲秋的文人诗,颇带着几分诡异。

    吼完,他才将一直举着的胳膊放下来,随手一摸,摸到了几颗红豆,放到嘴里嚼。

    她以为他也会被硌到,然后像她一样吐出来,不想他就那么嘎吱嘎吱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了。

    “……”慕春遥探身过去问他,“好吃吗?”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迷迷糊糊哼哼了两声。

    她便使坏一般,抓了一把红豆,塞进他嘴里,眼见着他两颊鼓鼓的,撑得整张脸都圆了不少,眼睛也亮晶晶的,竟然有那么几分可爱。

    他果然嚼不动了,却也不肯吐出来,手一扬,似乎要什么东西。

    孟无谙便去到了杯水,放到他水里,他躺着喝了两口水,脸颊渐渐瘪了下去,又恢复棱角分明的样子,看来是将那些生红豆全部咽下去了。

    红烛被风吹熄了一只,孟无谙重新点上。

    “其实,我不喜欢这首诗。”她听见他说。

    她想也是这样,他这么粗武严正的人,应该不喜欢这种婉约派吧。

    “我只喜欢里面的两句诗。”他接着道。

    “哪两句?”孟无谙来了兴趣。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翻了个身,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些,这次没有用吼,而是极慢极慢地将诗句念了出来,没什么深沉的感情,在她听来,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迷茫之感。

    孟无谙的心忽然软了下来,似乎他与她之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默契,但她又很难过,因为这种默契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也是。”她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过了很久才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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