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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公子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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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坐禅里薰着浓浓檀香,春容推门时,以为进错了屋,像是进了宦娘那间小佛堂。屋内一名白衣公子立在屏风前,双手负于身后,一柄折扇在他手中开开合合。

    “公子久等。”

    春容步向屏风,目光落在折扇玉柄上,双眉微蹙。玉无同质,她曾见过这柄扇,就在昨日。

    “不久。”白衣公子话中带笑,不似宦娘所说那般恼怒。他转过身,含笑望向春容。

    他是——

    春容那双裹在绣鞋香袜中的玉足,不由自主地蜷曲了脚趾。

    ——公子瞬。

    “昨日祝眠盛赞软玉楼花魁的勇气,于是我花了一千两买她的勇气。”公子瞬略略附身向前,与春容几乎鼻尖抵鼻尖,“今日我想看看,这一千两银子花得值不值得。”

    是死而复生?

    还是障眼法?

    两人相距太近,春容稍一抬眼,便会与公子瞬目光相接。她不由自主将目光落在公子瞬脖颈上,麦仁色的肌肤虽不算光滑,却也并无伤痕。她收回目光,再看向公子瞬的脸颊,双瞳微收,眼中闪过难掩的诧异。

    “看来是个聪明女人。”公子瞬没有错过她的目光转换。

    闻言,她低垂下头。

    一个人倘若久在日光下行走,外露的肌肤难免较有衣衫遮盖的肌肤颜色深些,但公子瞬的脸颊肌肤既白又细,与脖颈处的肌肤全不似同一人。姑娘们所用脂粉虽可令肌肤显得细白红润,但敷粉涂脂的痕迹在近距离接触时也会异常明显,并会伴有浓重气味,而公子瞬身上只有在枯坐禅中熏染的檀香味。

    软玉楼来往客人很多,不乏江湖人士,她曾听闻江湖人手中有各式各样的宝贝。人|皮|面|具就是其中之一。戴上人|皮|面|具,就可改头换面,任谁也难以瞧出其原本面貌。

    人不能死而复生,却可以改名换姓。

    公子瞬不只一个人,如同软玉楼的明月,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

    “公子谬赞。”春容莞尔,拂去心头万千思绪,愈显温婉平静。

    扇落掌心,公子瞬笑意深深:“再有十日功夫,整个江湖的人都会知道银州城软玉楼花魁,鼓上一舞价值千两。亦会知道,无情无欲唯求金银的杀手祝眠,为她拔刀砍下不值钱的脑袋,更花五百两金包她一月。”

    “公子何意?”

    “我需要一只耳朵,一只能听江湖事的耳朵。”公子瞬悠然道,“半年前,我让宦娘向我推荐一只耳朵,她只说了你的名字。为了昨日,我等了足足半年。要知道,在江湖中,半年可以发生许多事情,但我依旧等了。好在你没有令我失望。”

    枯坐禅内无丝竹管弦之乐,唯有公子瞬一人之音。

    待他声音停落,木门被人轻轻推开,沉重的脚步声有节律地逼近。春容没有回头,她听到有异常的摩擦声,仿佛有人在被拖行。

    片刻后,重物在她身旁落地。脚步声轻快许多,渐渐远去,随后合上门扉。

    余光微探,一人浴血伏地。

    长久从事迎来送往的生意,记人的功夫已炉火纯青,只需一瞥,她已分辨清楚,伏在一旁生死不明的人,正是江慎。

    “有贼欲窃花,被我逮个正着,打个半死。”公子瞬挪至江慎身旁,半蹲下身子,手执折扇轻敲他的头颅,“宦娘感激我,送盆嫩草以供取乐,可惜嫩草易折,枯萎了,难免令人伤心。”

    奄奄一息,神仙难救。江慎终是难逃一死。

    “一时感慨万千,忘了正事。”公子瞬忽然收声,起身又至春容身侧,轻握她的手腕,携她前行入室,步子轻缓,动作温柔。二人两手相牵,仿若浓情蜜意时的情人私会,旖旎缠绵。

    春容觉出他掌上厚茧,磨得她肌肤泛红。

    “春容姑娘是生意人,我亦是生意人。今日来谈生意,怎能不带上见面礼?”公子瞬引她绕过几扇屏风,几帘垂纱,最终在一面鼓前停下,“明月春衫,赠予姑娘。”

    一面鼓立在她面前。

    鼓心贴附着如脂如玉的人皮,鲜血滚落,留下行行红印。

    昨日那面春衫鼓,已被官府作为证据扣押。这是面新鼓,贴着刚刚剥下的人皮。明月春衫——春容想起刚刚被卷着席子抬出后院的明月,小小一团,肌肤正嫩。

    “听宦娘说,姑娘幼时琴棋书画在楼内皆为上佳。”公子瞬提来毛笔,双手奉上,“不妨题诗作画,以作装饰。来日有客临门,也可讲说一则新鲜故事。”

    春容接过画笔,蘸取鲜血为墨,于皮面之上绘出一朵梅花。

    公子瞬击掌大笑:“妙极,妙极。今日春衫,一如昨日春衫。姑娘观察细致,可见千两银子花得甚是值得。”

    “不知公子的耳朵价值几何?”春容声音婉转动人,徐徐道来,引人遐思。

    她回眸望向公子瞬,二人目光相接,她看到公子瞬有些许呆滞,随即再度拍手称快。

    “三年之后,你将成为软玉楼的主人。”公子瞬信誓旦旦。

    “那此时此刻,谁才是软玉楼的主人?”

    “这只耳朵,此时此刻就想听一些不该听的事情。”公子瞬笑眼弯弯,声色微寒,却又舒心畅意,“但我很喜欢这样的耳朵。公子瞬就是软玉楼的主人。”

    “三年后。”春容行礼,“我会是公子瞬。”

    公子瞬满意地离开枯坐禅,江慎却被他留下。

    春容在江慎身旁坐下,替他理顺乱发,重束发冠。

    小厮打来热水,她又替江慎拭去面上血痕,清秀斯文的面孔从鲜血淋漓变到毫无血色,盆中热水从清澈见底变到如血重彩。

    喂水,喂药,包扎。

    春容不厌其烦,亲力亲为,至后半夜时,江慎张开双眼,模模糊糊见到床畔身影,近在咫尺,却似隔纱幔,渐渐远去。

    次日清晨,鸡鸣犬吠,软玉楼内笙歌终歇。

    春容醒来,探了探江慎心跳。

    心口仍有余温,但那颗心已不再跳动。

    楼内打手将人抬走时,春容捡出百两银子,嘱咐他们将之厚葬。她知道,这百两银子不会有丁点儿花在江慎身上,她也知道,一张草席卷着丢去野地会是他的终点。但她不能留下这些银钱,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地送他离开。

    她启开窗子,早晨的空气微寒清新,哪怕是在软玉楼,也能冲淡脂粉香。

    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屋顶,她忽然想起祝眠。

    五百两金,送她一月好梦。

    她却只得了一日。

    “春容姑娘。”

    枯坐禅房门叩响,是小赵的声音。

    她打开房门,见小赵低着脑袋,递上来食盒:“老胡说姑娘操劳一夜,这会儿该饿了,让我送些吃的来。”声音呜咽,带着哭腔。

    春容俯下身子,接了食盒,抬眼一瞧,便见小赵双眼通红,显是哭了不少时候。

    “怎么了?”她柔声问。

    “宦娘说、”两颗泪珠砸在地面上,“说从今天开始,给我一个新名字,叫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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