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受伤了,剧组停工了。
还好棚内的戏全部拍完了,这次就当是给全体人员放假了。
简山隐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从公司搬了回家,24小时贴身看护着夏赤。
夏赤就这样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除了眼皮哪都不用动的,看似幸福实则一言难尽的日子。
“我特意让安东尼给你熬的汤。”
“我不爱喝汤。”
“汤里都是精华,可以帮助长伤口,肉和菜可以不吃,汤一定要喝。”
“大哥,汤里除了嘌呤,脂肪和盐以外,什么营养也没有啊,这么喝下去,我伤口好不好不一定,但痛风是必然的。”
……
“你不能喝咖啡。”
“为什么?”
“你在长伤口,会留疤。”
“大哥,你有没有点科学素养啊?我们暂且不讨论留疤的机制,你告诉我消化道里的色素怎么能影响到皮肤的愈合?你觉得我是个植物吗?”
……
“别抽了,回屋吧。”
“你别告诉我抽烟也会影响长伤口啊!”
“那倒不是,你站在外面抽烟,会受寒。”
“简山隐,你是个爷们就别这么婆婆妈妈,你看看你最近干的那些事,你他妈的是在伺候我坐月子吗?”
……
自从夏赤受伤,简山隐就从一个26岁的拥有完整科学观的硬核猛男,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相信一切反科学谣言的60+的养生派老母亲。
三天后,夏赤对他这种毫无科学逻辑的体贴入微终于忍无可忍了。
“你是我亲爹,让我自生自灭吧。求你了。”
“你做梦,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简山隐挑着眉毛,严词拒绝。
“你对我这个样子,我觉得我是你仇人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简山隐对他的照顾,太吓人了,管得那叫一个宽啊,几乎包揽了夏赤除了咀嚼之外所有的事务。
夏赤伸手他递水,夏赤抬脚他跑腿,夏赤咳嗽一声他都能不远万里冲过来拍背。
对夏赤这么个特别接受不了别人伺候自己的人来说,这不是照顾,是处刑。
但简山隐不管那么多,他豁出去了,手持“报恩”这柄尚方宝剑,斩断了夏赤所有拒绝的可能性。
就硬来。
奇妙的是,这种“一个生活不能自理”,“一个扎着架子报恩”的绑定状态,竟然给两人之前复杂的情绪状态都找到了一个出口。他们都不再纠结于“逃避可耻有没有用”的问题了,反而坦然地面对了目前的相处模式。
因为没办法啊。
俩人看似亲密无间,但实则各怀鬼胎。
他们都明白自己对对方的欲望,却不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想法。
揣着欲念,装着哥们,还在外人面前胜似情侣。
情况简直又混乱又和谐——心里混乱,表面和谐。
在简山隐状似亲妈的照顾下,夏赤的伤口长势喜人,很快就拆了线。
拆线后,夏赤就火急火燎地复工了,他要在开学之前,能多赶一点进度是一点。
简山隐也不敢拦着,谁都知道,一旦牵扯工作,夏赤固执得跟什么一样。
劝是劝不住的。
劝狠了还可能被打一顿。
夏赤每天带着剧组在13区奔走。简山隐如影随形,护他周全,一是怕他伤没好透,二是怕那些地头蛇再出现。
简山隐不停地围着夏赤转悠,安东尼则是不停地围着简山隐转悠。三个人的画面十分一言难尽。
“我其实有点搞不懂,安东尼图什么。”
吴佳佳对安东尼这个第三方拆cp挖墙脚的行为十分不齿。
“图高兴啊。”
罗漫不以为然地说。
“每天看着喜欢的人跟情人秀恩爱有什么可高兴的?”
吴佳佳百般不解。
“情感给人带来的情绪价值啊,是不一定的,有些人追求结果,有些人追求过程,有些人追求得到就甩,有些人追求爱而不得,你怎么知道他就不高兴呢?万一他是个抖m呢?”
罗漫看着不远处的安东尼说道。
此时这货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份爱心点心递给简山隐,而简山隐转手就推给了夏赤。
夏赤打开盒子,看到里面心形的小饼干,一愣。
“这是给你的吧?”
夏赤把盒子推回给了简山隐。
“我不爱吃甜食。”
简山隐看都不看一眼。
夏赤不好意思吃别人的爱心,把盒子重新盖好,放到了一边。
“夏赤,那个招牌穿帮了,找人贴一下绿纸。”
罗漫检查完景,对夏赤说道。
“你找人处理一下吧。”
夏赤对简山隐说道。他习惯性不直接对安东尼发号施令,因为安东尼基本不鸟他。
他就是欺软怕硬。
虽然在别人眼里,简山隐才是硬,但在夏赤这里,他就是软蛋。
“我来吧。”
安东尼站起了身,竟然主动行动了起来。
他从箱子里翻出绿纸,把梯子架好,顺着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去,然后开始按照罗漫的要求贴绿纸。
此时,牛顿扛着机器后撤了一步,撞了一下梯子,梯子一晃,安东尼眼看就掉了下来。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被下面的简山隐一把接住,俩人搞了个非常浮夸的姿势站住了,跟演偶像剧似的。
周围的人纷纷吹着口哨叫好鼓掌,看着好戏。
夏赤自然也看到了一切。
这画面像一根极细的针,不深不浅地戳了一下他大脑的某根神经,激荡起一股从头顶到心底的横冲直窜的抽搐。
这感觉很陌生,陌生到让他迷茫。
周围人的反应也让他觉得刺耳和烦躁。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跌落感——在他心底里早已经认定这就是他跟简山隐双男主剧本了。他第一次意识到,简山隐还有“不跟他锁定在一起”的可能。
而且,那个人是安东尼。那个对简山隐觊觎之心不死的安东尼。那个更体贴更细心更善解人意的安东尼。那个在他毕业回国后,依然可以长久陪伴简山隐的安东尼。
想到这里,夏赤的心海一阵翻搅,涌出的酸性液体瞬间腐蚀了自己的好不容易重新铸建的那层壳,用来抵御对简山隐的强烈情绪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