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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熊熊业火,不灭不休(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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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头到尾听完她的话,赢酥沉默了。他不知是第多少次沉默,每一次沉默心中的感受不尽相同,又别无二致的难受。

    半年后,她的病好全了,赢酥便去了之前的腾蛟书院上学。

    为了补上漏掉的一年的学业,赢酥近乎一整天都在学习,寅时起丑时歇,每日至多虽三个半时辰,认真努力程度令其他学子们叹为观止,也更加敬而远之,以前虽也玩不到一块去,但好歹能说上两三句话,而现如今连一个表情或眼神都没有了,权拿他空气。

    一年足以让本就没什么情分的人变得犹如陌生人,何况赢酥无时不刻不在学习,完美的避开了与他们产生交集的任何可能性,变成这样的境况再正常不过了,因此赢酥并不在意,或者没心思在意。

    其实,赢酥即便是不补,所学也比同窗不知强了多少,他记性本就好,读过的书何其多,说句学富五车,知识渊博一点不为过,他的天赋和扎实磨砺出来的学问所获如瀛,胜过了大多数人,也胜过教书先生。

    然而,每当停下空闲之时,赢酥就会感到巨大的空虚,无可救药的恐慌,深重至极的罪恶感,只有专心致志的,忘我的去做一件事时,赢酥才会觉得安心愉悦,有的时候甚至露出幸福的浅浅微笑。

    可他是很倒霉的,比如他丢了一串铜钱。他能想象到他娘知道了会如何斥责他,“你怎么这么没用?”“你知道赚一枚铜钱有多难有多幸苦吗?”“你知道我为了省下一枚铜钱连生病了都不敢看大夫,衣裳破了不买,晚上做针线活不敢点灯点蜡······”

    这是她无数次对他说过的话,当巨大的负罪感,和本能对丢失铜钱的难受,自我责怪厌弃,沉沉袭卷来之前,赢酥忙露出一个微笑,须臾内心竟然升起一种至高无上的幸福愉悦。

    仿佛阳光明媚,微风和煦,他缓缓行走在小径,小径旁有开得低调平淡的野花,干瘦黄枝茂密青叶的灌木,一只懒散的蝴蝶。

    虽然这幸福愉悦是发至内心,但依旧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生出的虚无缥缈又纯粹的快乐。

    心上的包袱没了,还是改变不了钱丢了他要饿肚子的事实,但赢酥对饿肚子一事很是在行,他便是三天不进食也不会感到饥饿,因为他的胃早就习惯了空虚。

    但也不能真的饿二十多天,会死人的,于是赢酥便每日趁隙翻出学堂,去附近山道摘点野果吃。

    不大不小的学堂室内,一张桌子隔着一张桌子,座无虚席,人与人隔得并不远,赢酥在其中坐得很端正,书声朗朗,他的声音也混在其中。下了课,同窗们陆陆续续走了,只剩下他一人还坐在长方凳,手执竹简,微低着头,目光落到黄简的墨迹上,心神却不在。

    即便是他,偶尔也会感到丝毫孤寂,只是这孤寂太淡,抑或他的心硬如磐石,这孤寂不足以使他主动去结交好友。

    他并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性子,不对结交同窗有太多顾忌,疑神疑鬼,非得谨慎小心不可,也不耿耿于怀,更不是天生阴暗内敛,不喜与人有交集。他天性活泼,喜人爱人,那时在府邸闲暇之时,他其实能和下人玩在一起,很开心,喜听他们闲聊,觉得有趣。

    只是时过境迁,只是,真没有心思与人交际,连想都不会想。

    因为他一直没有出现在食堂,被同窗发现他的极度拮据,他虽窘迫却也仍旧每日空出时间去摘野果吃,没有像谁借钱,也没有对此解释过半句话。

    放假回到家中,他也半个字没有对他娘提起过。

    见到他,她仍旧阴沉着脸。近来,她抱怨穷苦抱怨的越发勤了,这让赢酥觉得自己多吃一口米饭都有罪。

    看着餐桌上唯一一小碟变了色的干菜,听着她的话,他想起了很多。在学堂内也穿破了洞的旧衣——那是邻居不要施舍给他的。他对所有物件食物下意识的计价,刻在骨子里的节俭,对几块铜钱的极度在意,刻意忽略同窗表现的阔绰,隐藏极深的自卑,突如其来的不自信,不愿承认面对人的闪躲。

    他娘身上那旧得不能再旧,难看的不能再难看的衣裳,她那被风霜磨砺的苍老粗糙的面孔,她对金钱那万分计较执着,无底线的言辞,好像只要给她一个铜板,她能跪下给那人舔净鞋底,并且还要恭恭敬敬,颤颤巍巍,感恩万分的说上许多好话。

    这不堪的一切让他觉得,好像他们真是两只地沟里扒食的老鼠,只等人掉下些不要的骨头碎屑,一掉下来就如获至宝似的,这样的卑微丑陋不堪难看低贱。

    压得赢酥喘不过气,胸口如压了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将他压到深千万丈的可怖肮胀深渊里,他堕落成追逐臭味的苍蝇,并无所不用其极,然后他看见有衣着华美的人,高高的俯视着他,眼中或许没有轻蔑,但有怜悯。

    想起了很多冷眼,他卖草药,草药商瞥了眼他的衣着然后压低了价收,且一副你爱卖不卖的神色,令赢酥想议价都议不得,想起了同窗有意无意看到他破了洞的衣裳和鞋子的神色,想起了街上那些乡绅家的儿女出行时多看了他几眼,想起了很多时候他的窘迫难堪······

    他是个十二岁的少年,最虚荣的年纪,但他虚荣不起来,虚荣对他而言是奢侈是罪恶,他没资格虚荣也不能虚荣。

    只是,他的自尊心太强了,又或者他太自卑了,不是说物极必反么,过度的自尊便是过度的自卑。

    赢酥几年前不是这样的,那时他在营地后来去了府邸,里面也有悬殊,他和娘虽吃穿不愁,但吃穿用度也是主人中最差劲的,没什么稀贵之物可炫耀,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好东西打赏给下人撑面子,但赢酥却一点没感到落差和自卑,因为娘待他好,也不责骂贬低他。

    赢酥没有察觉到自己心态的改变,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只是觉得难受,但他认为自己不该难受,因为娘是过得那样艰辛,自己有什么道理为自己难受呢?

    其实,妇人的积蓄虽不多,但只要不大手大脚,却是足够她花十年的,且不必太过节省,至少餐桌上可以有三菜一汤,可以每年置办新衣裳,不必穿得破旧,生病了可以看大夫而不是强拖着。然而妇人对钱有着病态的执念,似乎有钱她才有那么点安全感。

    她苛刻赢酥,也同样苛刻自己。

    即便是赢酥上学也没花她什么钱,一是腾蛟书院给他免了一大半费用,二是赢酥自己或卖草药或卖野物或帮工挣来的铜钱,他又是极其节省,自然就没花她什么钱。

    她心底也知道赢酥的节俭,但就是放不下对钱的执念,钱是她存身之物,她信不过赢酥会待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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