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日渐西斜,诸事方定。叶嘉誉才带着邓仵作回到了叶府,两人直接进了书房。
“你怎么找到大定码头去了?来,坐。”叶嘉誉笑着问邓仵作。
邓仵作有些拘谨,他只挨着黄花梨椅子坐了一点:“哦,说来也是不巧。我赶到柳府的时候,大人刚走。柳小姐说大人去了大定码头,我就找过去了。”
“大人,您可真厉害!”邓仵作冲叶嘉誉竖大拇指,他对叶嘉誉的正义果敢满是崇拜。
“您这事儿干得漂亮,我不懂什么官场博弈。反正这事儿我作为小老百姓就觉得解气!”王二伏法,邓仵作就像是三伏天喝了一碗凉水,舒坦。
“哈哈哈,你喊的那一声也不错,气氛都带起来了。”原来在人群里第一个喊冤的人竟然是邓仵作这个“托”。
“如果不是群情激奋,我还真不好立马斩他。”叶嘉誉笑了。
“我那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邓仵作不好意思道。
“那也要你能审时度势。”叶嘉誉又夸他。
“没有大人的英明决断,就是再会审时度势也无济于事。”邓仵作赶紧夸回去。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啐,这个王二可真不是个东西!”邓仵作想到自己上场帮着登记的内容,就觉得判王二一个斩立决真是便宜他了。
“欲速则不达,王二死了,剩下的小喽啰也就不成气候了。慢慢治理就是了。”
“大人,王二靠上的那个什么人,对您不打紧吧?”邓仵作关心道。
叶嘉誉胸有成竹道:“我自有妙计。”
“对了,我今日找你来,其实是为了柳大人一案。”叶嘉誉突然脸色一正。
“大人请讲!”
“邓兄,实不相瞒。我如今新官上任,初来乍到,手下并没有可用的人。我知道邓兄不仅验尸技术一流,在鉴·毒·方面也独树一帜。今日之事我也知道邓兄是一个正义之士。我请邓兄帮我!”叶嘉誉和盘托出自己的困境。
“大人何出此言,蒙大人信任,小人但凭驱使,愿为大人肝脑涂地!”邓仵作拱手道。
“好。你看,这就是我从柳大人家取来的柳大人的日常用具。这第一桩事,我想请邓兄帮忙鉴别哪一样是有·毒·的。”叶嘉誉说道。
“好,我这就带回去。”邓仵作将这些从柳家拿到的水壶和果盒都妥善地装到箱子里。
“东西我就拿走了。最多五天一准儿能给您结果。”邓仵作预计道。
“无妨,要紧的是结果一定要精准。”叶嘉誉说。
“还有,这事不可叫多的人知道。”叶嘉誉嘱咐道。
“哎,您放心吧。”邓仵作自信满满。
“对了,城郊太远,你真的不考虑换个住处?”叶嘉誉关心道。
“不了,多谢叶大人关心。义庄挺好的,我住惯了。不说每天都有新的尸体可以研究。换到别的地方我养的那些老鼠都够让人头疼的了。”邓仵作笑着拒绝了。
“也好,随你。”叶嘉誉并不强求。
“大人放心,您有事差人喊我一声就是了,我保证随叫随到。”邓仵作拍着胸脯打包票。
“好。我送你出去。”
邓仵作背着箱子率先出了门,叶嘉誉走在他的身旁,送他出门。
“辛苦了,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哎!”邓仵作点点头。
叶嘉誉拍拍他的肩膀,目送着他爬上马车离开,方才转身回府。
“嘿。”是白天的游侠游适之,他坐在树枝上冲叶嘉誉招手,那根并不粗壮的树枝一直延伸到院墙里。
叶嘉誉站在庭下抬眼看去,微笑着问他:“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游适之瞪圆了眼睛,吓得舌头差点儿打结。
“难道不是你想让我知道的吗?”叶嘉誉背着手气定神闲,这么大一个活人一直在身边晃自己想不注意也难啊。
“哎,叶大人,我叫游适之。虽然我现在还没什么名气,但我将来一定会名动天下的。我承认我今天白天是对你不敬。”游适之有点紧张,“我向你道歉,抱歉。”
“你先下来再说。”叶嘉誉招手示意他下来。
“那你先答应,你不计较了,我再下来。”游适之“威胁”道。
“我保证。你快下来吧,那上面太危险了。”叶嘉誉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树枝担心道。并且他在心里盘算着该找个时候让人把它锯了,实在是个安全隐患,要是伤到妹妹们就更不好了。
“好嘞。”游适之拿着剑腾空而起,在空中翻转一周,稳稳落地,正好落在叶嘉誉的面前。
“叶大人,我打听过你了。你很厉害,今年芜县的洪水也是你救的。你还带头跳到水里,拉人·墙抗洪。今天的事你也判决得很漂亮。你是个好官!我游适之佩服的人不多,除了师傅,你是第一个!”游适之围着叶嘉誉一个劲儿的夸赞道。
“你过奖了。”叶嘉誉听他如此说,连忙谦虚道。
“哎,你别谦虚,干实事的人都了不起!”游适之冲他竖大拇指。
“我想,游少侠来这里一定不是只想想跟我说这些的吧。”叶嘉誉笑眯眯地问道。
“诶,你看出来啦。”游适之睁圆了眼睛。
“那什么,我看你长得好看,脾气又合我胃口。所以,我决定了,以后就跟着你混了。”游适之拍拍胸脯道。
“我很厉害的,师傅说了放眼江湖能打过我的不超过十个!当然,他是说在年轻一代里。”游适之推销自己的时候还意外的实事求是。
“可以。”叶嘉誉爽快地点头,他看得出来这是个纯良的少年。
“我会听你话的。从今以后,你叫我向东我绝不向西。诶,你答应啦!”游适之惊喜道。
叶嘉誉再次点点头。
“你放心,我绝不会叫你失望的。以后,你肯定能明白,收下我一定是你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游适之立刻恢复自信。
“走吧,我先带你去挑一间客房。”叶嘉誉带头领路。
“这个不着急,我睡在哪里都行。以前为了练功,我就睡在师傅屋子里的房梁上。”游适之说道。
叶嘉誉当然不会让他睡房梁,游适之跟在他后面东张西望,脸上充满了新奇。
“哇,你家这个院子修得好雅致啊。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行走在画卷里。”游适之眼里满是赞叹。
“这是江南的景致。”
“江南?我还没去过呢!我一直跟师傅在西北。那里风沙可大了,花花草草可难活了。”游适之都不用叶嘉誉试探,把自己的来历说得明明白白。
“哇,这是什么草?我怎么从没见过。哎,它它它怎么会动?”游适之好奇去碰碰它,发现叶子竟然自己合起来了。
“这是含羞。”叶嘉誉看了一眼,这大概是琇琇找来的,她肯定觉得这个叶子开合很好玩。
“草木也会害羞吗?”游适之表示自己真是开了眼界了。
“草木亦多情,也憎人触叶。”叶嘉誉说道。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冒犯你了。”游适之信以为真,双手合十向含羞草道歉。
“走吧。”两个人继续往客房走。
“哇,那个就是葡萄吗?能吃吗?是什么味道的?我只在波斯商人那里见过,卖得可贵了!碎叶城的官老爷们都舍不得多吃。”游适之咋舌。
“有次,碎叶城城主请我师傅去讲道。他的大老婆就为了小老婆多吃了几粒葡萄把他的脸都挠花了。”游适之的心里根本藏不住话,一句接着一句。
“哇,这里有池子哎!里面还有好多红鲤鱼!”游适之眼睛亮亮的,“我能住这里吗?每天开窗就能看见红鲤鱼,肯定会有好运的!”
“呃。”叶嘉誉沉吟。
“诶,我随口一说的,不行也没关系的啦。走走走,我们去别处。”游适之拉着他要走。7K妏敩
“不是,这里临池,湿气太重。你要是喜欢,我让人把二楼收拾起来。”叶嘉誉建议道。
“唉,不要麻烦别人了,我们习武之人不在意这些的。”游适之拍拍胸脯。
“那就说好了,我就住在这里了!”游适之踩在石阶上,轻点水面,直接从窗户里翻进去了。
“这个小家伙。”叶嘉誉笑着摇摇头,还是吩咐下人稍后给他送一床薄被。夜里更深露重,着凉也不好。
“哇,这个凉席!舒服!”游适之开心地躺在小榻上蹬脚,榻上的席子是用玉片编成的,冬暖夏凉。
他从窗户中探出头来,对叶嘉誉羡慕道:“原来,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生活啊!太奢侈了吧!真令人羡慕!”
叶嘉誉先是一愣,既而大笑:“哈哈哈,没错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
“你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游适之疑惑不解。
叶嘉誉笑而不语,他原来身负重压,心中难免积攒了激愤。却不想自己的生活已经是很多人渴求不到的了。叶嘉誉刹那释然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