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保定的朱厚照，自然不会明白刘老大的苦心，他只负责下圣旨，张张嘴皮，具体事宜，还得刘老大去操作。
保定府的雄县白洋淀畔。此处位于京城之南，明朝时的白洋淀，碧波万里，烟波浩淼，势连天际，有唐河、鲍河、白沟河、猪龙河等注入，风景如画，有北国江南之称。
淀畔原有大明皇庄两座，朱厚照就拨了一座当作院舍，另一座，自然是当作他的行宫了。
不过皇帝出行，随从甚多，四千余人的队伍，既有太监、宫女，又有侍卫、兵丁，还有若干随行大臣，将皇庄内外搞得乱七八糟，帐篷四起，垃圾遍地。
于是，曹雄就派三千名学员去捡垃圾，算是大明简武堂的第一堂课。
“为臣之道，在于明心；为将之道，在于统心，”见到皇帝不高兴了，曹老哥连忙解释道，“微臣此举，旨在考校他们的品性，方可事半功倍。”
捡垃圾也能看出品性？朱厚照乐了，第一次听说这种练兵之法。好像在后世的论坛上灌水，也没听说过《练兵实纪》、《纪效新书》之类的有捡垃圾这一说啊？
这两本书还有几十年才问世，朱厚照也根本就记不住里面说过些什么，只知道戚家军很厉害就是了，连几十年后的戚少保都不采用的练兵方法，难道很强？
当然也有可能，毕竟在张永张提督的口中，曹雄可是西北数一数二的名将，虽然卖相跟许进那个名将一样可耻，但既然是名将，总得有几把刷子吧。
按大明军制，三千名学员，分成骑、步两个千户，实际上每个千户只统辖十五个百户，百户之下是总旗，总旗之下是小旗。
当兵已经很光荣了，当兵当到进入是陛下开办的简武堂，那是更加光荣了。被抽来当简武堂的学员，在京师三大营的所有将士们心中，都视之为祖坟冒青烟。
不过在皇帝的眼前，捡垃圾，那简直是天降甘露啊，学员们恨不得朱厚照随手扔几个垃圾，好让他们在大明天子面前露个脸。
可惜天不遂人愿，曹右丞发话了：“老子知道，你们这群王八蛋都在想什么，不过那是徒劳的，既然你们垃圾都捡的差不多了，眼下就有个机会给你们，想不想要？”
看着曹雄走下校场高台，听着他到三千名学员的方阵前训话，朱厚照时有些凌乱了：这个满嘴陕西腔脏话的老农民，就是刚才那个猥琐的曹右丞？
“想！”军官们先齐声高呼，这是军中的为下之道，就算上司说前面有个粪坑，你也得跳。
“本将军要重新选取小旗的人选”曹雄顿了一下，大声吼道，“听明白没？传令下去，每个小旗，自行选出一名新小旗，以一柱香为限，尔后到阵前集合！”
高台之上的朱厚照见方阵中忽然乱作一团，学员们有打架的，有互骂的，也有安安静静围在一起商量的。
“军阵之中，严禁喧哗，”他连忙叫来曹雄，不解地问道，“卿此举又是何意？”
“陛下，此乃军中选拔之道，”曹雄解释道，“方才微臣见他们拾取杂物之时，有些小队行事混乱，毫无章法可言，很显然他们对上官不满，因此需要重新挑选带队官。”
朱厚照又问道：“有些人怎么打起来了？”
曹雄回道：“一个小旗，有十人之多，人心不齐，自然要用拳头说话，军中虽然禁止私相斗殴，违者处斩，但此时为选拔贤才，当不拘一格。”
“会否打出人命？”朱厚照有些担忧的问道。
曹雄没敢笑，苦瓜脸忍得跟个菊花脸似的，回道：“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打个头破血流即是天大的事，不会出人命的。”
“那为何有些人不打？有些人甚至还很安静地站在那儿？”朱厚照是个好奇宝宝。
曹雄敬业地回答道：“没有斗殴之处，便是已经有了决议，就算偶有争吵的，也不过是心中不甘罢了，起不了大浪。”
朱厚照担心地问道：“双方会否从此成仇？”
曹雄露出菊花脸回道：“军中自有律法约束，七十二项斩首，一百零八项鞭刑，在等着他们，倘若一个小旗连九个人都掌控不了，拿来又有何用处？”
双方交谈之际，一柱香已经烧完，阵中还有打得难解难分的，被总旗拎出来，各打了几记耳光。原本如同菜市场般的军阵，瞬间便恢复了宁静。
“可有异议？”曹雄叫来两个带队千户问道。“没有！”千户们齐声回答。
对于那些打到最后也没结果的，带队官们自然是采取军中的老办法：谁的伤轻些，谁就是老大。曹雄满意地点了点头：“带他们出阵。”
等三百名小旗站整齐之后，曹雄站到阵前，曹雄又令人牵出一百匹蒙古马，这是从三千营调来的训练马，对骑军小旗们说道：“从此处沿唐河，西赴安州检阅处，再折返回来，第一个到的，就是骑军千户，随后的十五名，就是百户！最后十名，记十记军杖！”。”
看着剩下来的步军小旗，曹雄说道：“抓阄决定，两两一组，以拳脚定胜负，不准击打要害处，有轮空的，就算运气，最后胜出者，为步军千户，其余百户，由新任千户指定，比武落败者，免军杖。”
朱厚照听到太监们的回报，叫来曹雄，不解地问道：“为何步军不依骑军旧例？”
曹雄回道：“骑军作战，调控不易，信使不便，此两者作战前，均需中军运筹帷幄，但实际作战中，全靠将领指挥若定，方能取胜。步军却不同，不论是枪阵、车阵还是火器，都需上下一心，如臂使指，故而由千户自行选择下属。”
曹右丞在**和大臣的口吻中转换得当，解释得也很透彻，朱厚照这才明白，这个长的憨憨的西北汉子，还真有好几把刷子。看来小白脸名将只存在于传说，现实生活中，都得靠这种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