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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正相当苏江喜结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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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浔都城苏府门前,红绸飘飘,阵仗颇大,亲眷们交头接耳,眉眼带笑。

    “苏家这小子总算是娶亲了,如今大约该安稳些日子了。”

    “谁说不是,现下多少姑娘该歇了心思,安心议亲呐!”

    眼见吉时要到,门口嬉笑阵阵。然而,府内,老爷苏安正急得火烧眉毛,他那不成器的宝贝儿子,此刻不知去向,本就娶不上媳妇,再误了吉时,这这这……

    半个时辰前,派出去的两拨人,眼下一个也没回来,真是急煞人了。

    这边,醉月楼三楼临窗雅座上,一袭绛红衣衫的俊俏公子正斜倚栏杆,闲摇折扇,慵懒地抬眼往楼下随意扫了扫,轻轻打了个呵欠。

    楼下正有几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上来,为首的一个喘着粗气正要开口,却被打断,“知晓了,再晚就误了吉时,瞧你急得那样儿,我还不知分寸么?”这人似笑非笑,说得不疾不徐。

    那小厮无奈点头,低声咕哝两句,“知晓,知晓,回回都知晓,真真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公子理了理衣裳,收拢了折扇,抬袖敲了小厮一个脑瓜,“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走。”

    此人正是苏家长子苏岱,今日是他与江家小姐印之大婚的日子。

    一行人慢慢悠悠才至家门,他父亲苏安面带愠色站在门前,一瞧见人,便咬着牙喊道:“小兔崽子,家里人忙里忙外,你倒好躲出去享清闲!”

    说话间,抬腿就要踹上去,苏母林氏忙拦着,声音不大不小,“好了,大喜的日子,别为这点子小事动怒,再弄脏了儿子的衣裳,仔细你的皮。”

    苏安讪讪收了动作,撇了撇嘴,立在一旁,那不成器的小子还得意地向他挑了挑眉,只得深吸了口气,默念亲生的,亲生的。

    随后三两小厮牵了马过来,少年翻身上去,回头望望迎亲的队伍,祖母果然疼我,排场这般大。

    时辰一到,便往江府去了,没一会儿,这队伍就开始叩门。

    不过,江府里头,这小姐正慢条斯理,对镜贴花,母亲胡氏在旁与她梳头,气氛和谐。

    装扮毕,胡氏方不疾不徐地开口:“婚事仓促,却是你父亲与我精挑细选,断不是将你往火坑里推,你素来颇有主意,未必十分愿意,日后定会明白的。”

    印之略略地点头,祖父如今病重,不过想见自己成婚罢了,总该明白的,左右都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嫁与不嫁,不过随遇而安罢了。

    苏府亲侄儿郎人多,江家守门的不敌,便叫人闯了进来。

    苏岱给岳父岳母敬茶行礼后,新娘被人扶进了正堂,趁牵红绸的功夫,偷着用余光瞥了一眼,袅袅婷婷,身姿绰约,瞧着有些柔弱。

    而后二人一道向江观夫妇叩首拜别,哭啼不舍一阵,便出了门。

    江印之上了轿,抬手掀了红盖头,路上鞭炮齐鸣,鼓乐喧天,人群笑谈不绝于耳,轿帘轻轻摆动,透过细缝能隐隐瞧见男子骑着高头大马的背影,以及街巷两边闺房女子开窗相看之景,果真是风流浪子。

    苏岱名声在外,最喜与人结交,吃喝玩乐,无一不通,加之貌若潘安,丰神俊逸,每每打马过街,女子争看,愿得苏郎顾。虽说如此,若真要将女儿嫁了他,却无门第相当的人家愿意,因而十八才成婚。

    浔都城七拐八绕就那么点大地方,江府与苏府不过两街之隔,因今日娶亲,两家人想着与街坊邻居一道欢喜欢喜,便在这街上绕了一圈,红妆十里,八抬大轿,着实费了些功夫,约莫两个时辰,才悠悠停下。

    江印之出嫁带了两个贴身丫头,一个唤作桃枝,自小陪着长大,另一个是将笄之年外祖母指给自己的桑枝,年岁略大些,行事稳妥,二人在轿旁随侍。

    印之一边搭上桑枝的手腕,一手拉着红绸,昏头转向,只知跟着人走,一脚迈进苏府,耳边愈发喧闹起来,鞭炮声,贺喜声,声声入耳。

    行至正堂,繁复礼毕,送入洞房。

    屋里女眷笑声不断,江印之木木地端坐在床上,心中窘迫异常,却仍吐着气叫自己镇定。

    苏岱按礼接了玉如意,缓步上前,揭下大红盖头,眼前人峨眉淡扫,眸含秋水,眼眶微红,素齿朱唇,十分好颜色,略略一怔,扬了扬眉。

    印之失了大红盖头的遮挡,眼前一阵明亮,倒有些刺眼,未注意到身旁人正盯着自己,好一会儿抬眸一望,对上男子的眼睛,果真俊俏,眉目清朗,眼角带笑,神采奕奕,像是惯会留情的,思及此就垂眸错开了眼,微微低下头去,便听那人嗤笑一声,随即坐在自己身侧。

    苏岱心道,是个害羞的。

    屋子里的女眷见此情景,纷纷打趣,“小苏爷的新娘子生得真是好看!”嬉笑一阵。

    印之闻声抬头,只见屋内挤了不少妇人,翠绕珠围,锦衣华服,绮罗珠履,个个目光落在自己这边,并不露怯,约莫有了印象。

    而后礼官以金银制的小盆分别盛金银钱、彩钱、杂果之类,撒于锦帐两侧,有些便落在身上,二人坐得笔直,老老实实挨着。

    撒帐合发后,剩了合卺酒一项,礼官呈上一个红漆描金的托盘,上置一对白瓷酒杯,二人取了,微微侧过身,抬手相交,低头饮了,面上感觉有些热气。

    如此便是礼成了,而后新郎官被拉着出去待客,屋中女眷与新娘子依次打了招呼,也都跟着出去了,剩了江印之与两个丫鬟。

    红烛无声燃烧,有风轻推木门,发出细微声响。

    印之轻叹一声,“桑枝,桃枝,你二人可也想过成婚么?”

    桃枝与桑枝交换了个眼神,故作轻松道:“我二人呀,只想伴着姑娘,不想成婚。”

    “说什么浑话,在我身边,日日对着宅门,无趣得很,想来你们拿我当外人,不愿说罢。”身子往床架子上倚了倚,脂粉遮掩了憔悴。

    桑枝忙接话,“姑娘可别这么想,自桑枝到姑娘身边,从没见您像今日这般,每日都是高高兴兴的,时常想出些新奇玩意儿解闷,皆十分有趣的,桑枝见过外头的难处,只知陪着姑娘是最好的去处。”

    印之轻闭双眼,默不作声。桃枝与桑枝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了口:“知道姑娘累了,好歹换身衣裳,卸了妆面再睡,舒服些。”

    女子闻声慢抬手,由桑枝扶着,任人摆弄,梳洗毕,叫摆了些吃食,闷声用了,两丫鬟在一旁不知所措。

    既是嫁了,也该替自己做些打算,苏府老夫人与外祖母有旧,大房又只有苏岱一个孩子,日后定不会难过,最麻烦的还是那苏岱,风流浪荡,未必肯相安无事,所幸生得不错,否则今夜定是难熬。

    这会儿时候还早,胡思乱想一通,瞧着喜烛一点点矮下去,不觉昏昏欲睡,眼皮直打架。

    苏岱此刻正要往厢房来,却被好友李岩绊住。

    “岱兄,且慢,老师江观有几句话托我带与你,能否借一步?”

    男子抬了抬手,作请状,寻了个角落,李岩便开了腔:“老师有言,他这女儿自幼体弱,鲜少出门,在家娇生惯养,颇有主意,若是知道在你这受了丁点委屈,定叫你没安生日子。”

    苏岱咧嘴哂笑,“一个二个,尽怕我害了人家,李兄还不知道我么,那蹩脚名声可是为了你,不说谢我,怎么还替人骂我一顿。”

    李岩抬袖拭了拭额上的汗,“我亦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说,那名声不知是谁抢着替我背的,说什么不想家中日日来人说亲,这会儿子倒委屈上了。”

    苏岱勾起嘴角:“知晓了,叫我岳丈放心,去了。”转身冲人摆了摆手,往厢房去。

    这厢印之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一阵吵闹,脚步声夹杂其间,又有人喊了声:“大爷回屋了!”登时一个激灵,清醒不少,却不知如何应对,只端正了身子,静静坐着。

    屋门刚一推开,淡淡酒味便弥漫开来,只听那人声音低沉道:“去备些水来沐浴。”

    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有一人影慢慢往这处靠近,印之瞧过母亲给的嫁妆画,明白待会儿要做什么,微微有些慌张,双手绞着衣裳,抬眼恰对上那人的眸子,黑暗幽深然而星光隐匿,下意识错开眼去,不敢乱看。

    苏岱心里觉着小姑娘这副模样有些好笑,思及二人已是夫妻,日后还不知怎么,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侧过身,半对着她温声开口:“你安心些罢,我亦心慌得厉害,咱们俩个一样的。”说罢便匆匆钻进了隔间,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沐浴声。

    女子蓦然一怔,倏忽间颇感安慰,想着方才那人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桑、桃二人见了,憋了会儿笑,服侍她稍微梳洗了,方才钗环饰物摘得不剩几样,如今十分省事。

    将喜服挂好,换上素白绸缎的寝衣,事毕,桑枝有眼色地拉着桃枝,领着其余丫鬟退下,留她一人在内,末了还在她耳边道了声,“那东西在枕头底下”。

    满屋子大红色,晃眼得厉害,印之理了理思绪,顺了顺气,重新坐回床上,才沾到床铺,便见那人湿着些头发,一身白绫缎的寝衣,大步走了过来,坐在自己身旁,与今日饮合卺酒时一般。

    瞧着也是有些尴尬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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