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瑾到前台拿了盒烟，慢慢地往后院走。
锦庄后院建了一个超大的玻璃缸鱼池，里面放满了各种新鲜运到的海鱼。他停在门口，点着了烟，看向鱼缸。上百条大大小小的鱼在蓝色的水里游动，间或会从鱼堆里冲出几只虾，挥着钳子凶巴巴地往玻璃上撞。
他吐了口白色的烟雾，拇指抵在了额心，轻轻地揉动。说漂亮动听的话，对他来说比让他背下整本牛津字典还要难。
半根烟完了，他抬眸再度看向鱼缸，乌亮的双瞳蓦地一亮——
凌千夜正爬上梯子，用一只网兜舀鱼。
这是锦庄特有的服务，客人可以自己来这里面选鱼。看来她也是来这里吃饭的！
封瑾眸子眯了眯，脑子里窜过一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凌千夜舀到了一条大鱼，举到眼前看了看，摇着头，又放了回去，一个人自言自语。
“这也太肥了，划不来，小一点的才行……”
“喂，那个苗条点的，你过来。”
“啧啧，你以为你吃得少就逃得掉被吃掉的命运？”
封瑾听着听着，表情越来越放松，烟烧到了指尖都没发觉。
“老板，就这条，帮我称一下。”凌千夜终于舀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鱼，高高兴兴地从梯子跳了下来。
服务生接过鱼，放到了秤上。
凌千夜凑到秤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了跳动的数字。
“三斤一两。”服务生记下数字，朝凌千夜笑了笑，“小姐，是要用清蒸还是用煮？”
“煮！汤多一点，用大一点的盆装，看上去量很足。”凌千夜扳了扳手指，脆声道。
服务生乐了，点着头说道：“懂了，我会让厨师多放点配料。”
“你真好。”凌千夜笑眯眯地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脚步轻快地去洗手台前洗手。
那里有镜子，她一抬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
不会吧，又是他？凌千夜犹豫了一下，飞快地扭头看过去。后门处门帘微微晃动，没有她思念的那个人。
她微微叹了口气，对着镜子补了点妆，快步往回走。
她的身影消失后，封瑾才从门帘后面走出来。他看向那个正用通话机和厨房交待作法的服务生，心情陡然恶劣。这小子瘦不拉叽的，却偏能让凌千夜笑脸相待，可他堂堂封氏掌门人，却成了凌千夜眼中讨厌的人！
“封瑾，老爷子到了。”老安找过来了，兴高采烈地说道：“你快来看看，今天准备的好鱼。”
封瑾意兴阑珊地跟着老安往回走。
偌大的厅里多了几位老先生，都是封老爷子的朋友。服务生正把做好的金枪鱼刺身往大桌正中间放，切好的鱼肉晶莹剔透，而摆在一边的大鱼起码有两米长。
“看，我没骗你吧，新鲜运到。你最爱吃的。”封老爷子亲手端了一盘刺身放到封瑾面前，笑呵呵地说道。他一向宠这孩子，恨不得喂他吃饭才好。
封瑾坐下来，夹着鱼肉在芥末盘子里来回地蘸。
“怎么了？”见他半天都不吃上一口，封老爷子放下筷子，疑惑地看向他。
“是不是华安的事担心？”另一位老先生也看了过来。
封瑾还是不吱声，全神贯注地戳他面前的那盘鱼肉。
几位老人家都是看着封瑾长大的，他脾气再不好，但是对他们几位老家伙还是很客气。不像今天，一直不吱声。老安凑到封老爷子耳边，小声说道：“来的时候就怪，问我，他是不是很讨人厌。”
封老爷子一脸惊讶，“还有这事？”
他站起来，几个大步走到了封瑾面前，抬手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嗯？”封瑾楞了楞，看向封老爷子。
“怎么现在还顾及起别人的看法了？”封老爷子打量着他，一脸狐疑，“是不是和叶澜吵架？”
“叶澜是谁？”封瑾拧眉，脑子里又一次闪过了凌千夜的脸。
满桌人都停了下来，朝封瑾看着。这孩子真的不对劲！
“叶澜是你未过门的太太。”封老爷子抚额，小声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学乖了，要考虑别人的想法了，你倒好，到了今天，还要问我叶澜是谁。”
“哦，她啊。”封瑾拧拧眉，平静地说道：“我不想和她结婚了。”
“什么？！”封老爷子一阵头疼，扶着额坐下，问道：“你得告诉我原因吧？”
“她做不了合适的生意伙伴，婚姻即合伙，若伙伴不恰当，婚姻会成为累赘。”封瑾依然平静。
房间里一阵安静。
要说吧，他说得也没错。婚姻确实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都得两个人合作才能过得下去。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感觉这婚姻冷冰冰的，太无情了一点。
“小瑾啊，虽然很多时候，我们这些人家确实讲究门当户对，可是完全没感情，还是过不下去的。你呢，要好好考虑。婚姻是生意不错，可是有了感情，你会觉得婚姻要舒服得多。”一位伯伯说道。
“对了，你谈过恋爱吗？”又一位伯伯问他。
封瑾摇头，“没有。”
几人对视一眼，有人大胆地问：“那……你和女孩子有没有……就是……那种关系。”
“没有发生过关系，我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兴趣。”封瑾直截了当地回答了问题。
几人又是一阵倒吸凉气，都朝封老爷子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封老爷子也是一阵绝望，这外孙长得帅、聪明，可又有啥用？他感情不开窍啊！
“其实吧，这个兴趣是可以培养培养的。”封老爷子揉着眉心，打起精神说道：“你不是和叶澜要结婚了吗？培养一下感情……”
“不感兴趣。”封瑾嘴角扬了扬，朝众人微笑。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小瑾这些年拿了三个博士学位，又把公司弄上市，估计精力全花在这上面了。”老安清了清嗓子，打起了圆场，“我们先吃鱼，晚上找个地方给小瑾开开窍去。”.七
“这办法好。”几位叔伯都附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