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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倔老头。”厉瑾年脱下外套，披在宫晴雪的肩上，揽着她往外走，沉声道：“走，回家睡觉。”</p>
宫晴雪挣脱他的爪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老人家挺可怜的，你嘴上积点德吧。”</p>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屋子，上炕睡觉。</p>
第二日。</p>
宫晴雪早早起来跟着厉瑾年一起，坐着村里唯一的牛车去镇上，买了茴香和一把大提琴。</p>
两人风尘仆仆地回来，拌馅、包饺子。</p>
做好送到古老师家。</p>
老人隔着大铁门将饺子拿进去，从门缝里塞了一个红包出来，连门都没让他俩进。</p>
隔着大铁门，提高语调喊道：“厉小刚媳妇，你下午再做一盘莲菜大肉饺子送来，提前说明啊，我孙女的眼角膜，我不会给你们的！”</p>
满脸沮丧的宫晴雪捏着红包，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厉瑾年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做无用功？”</p>
“未必。”厉瑾年眯起眼睛，看了眼大铁门的缝隙处，语气淡淡道：“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继续做。”</p>
一天三天。</p>
宫晴雪按照古老师的要求，早、中、晚，做了各种馅的饺子给送去。</p>
下午在他推着坐在板车里的孙女，在麦田边看夕阳的时候，候在一旁唱歌。</p>
就在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p>
有天早上，突然有急促的叩门声响起，伴随着村民的大喊声：“古老师家的英子不行了，你们快去帮忙！”</p>
她心里一咯噔，看了眼餐桌对面神色惊异的厉瑾年。</p>
两人同时撂下碗筷，跑出屋门，随着人流来到古老师的院子，冲进院里。</p>
“英子！”</p>
宫晴雪叫着小丫头的名字，冲进屋里，见躺在炕上，病入膏肓的孩子换了一件崭新的小碎花连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带着一个小兔子发箍。</p>
看见自己，英子无神的双眼亮起一道光，嘴角扯开一条缝，艰难地说：“姜阿姨，我想看看你家灼宝。”</p>
“好，我帮你连微信视频。”宫晴雪压下心里的悲痛，将手机划开，连通微信视频。</p>
“妈咪，你看，我在骑小马！”</p>
灼宝开心地用手揪着马耳朵，小小的身子在马上一动一动，嘴里喊道：“驾！驾！”</p>
“好可爱。”英子抬起手指，抚摸着视频里的灼宝，眼泪夺眶而出，满脸不舍地看着哭成泪人的古老师道：“爷爷，我要说三件事，你帮我办一下。”</p>
“你说，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帮你办到！”</p>
英子吊着最后一口气，虚弱地抬起手，指了指她自己的眼睛道：“我死后，眼角膜就给灼宝用吧，以后我看不到的风景，就让他帮我看。”</p>
“我不愿意！”</p>
“我不愿意你走的时候身体是残缺的！”</p>
古老师拼命摇头，捶胸痛哭道：“你爸爸妈妈走的时候，全是缺胳膊少腿的，我不想你也变成这样！”</p>
“爷爷别哭。”英子惨然笑着，拉住古老师的手不舍地摇晃道，泪如雨下：“要是别人，我自然不舍得给，可是这个灼宝弟弟我一见就喜欢，我愿意给他！”</p>
“第二件事，就是把我所有的奖状都送给远哥，让他留个纪念。”</p>
“咳咳。”</p>
英子剧烈咳嗽着，神色痛苦地嘶吼着，抓住古老师的衣袖，颤声说：“最后一件，爷爷，好好活着！”</p>
说完，她脸上的光辉渐渐散去，手臂无力地垂下，闭起了眼睛。</p>
一时间哀声大起。</p>
悲痛欲绝的古老师抱着英子的尸身，哭晕了又醒来，不肯把孩子放下。</p>
站在一旁的宫晴雪，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p>
她俯身，将英子脸颊边的碎发，用发夹别在耳后，沉默着走出房间。</p>
院子里放着一副精致的冰棺材，厉瑾年在帮着村民布置灵堂。</p>
见宫晴雪出来，他迈着大长腿疾步走过来，将一个黑色的袖套别在她的衣袖上，用别针固定好，询问道：“古老师怎么说？”</p>
她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屋里正在哀哀痛哭的古老师，沉沉地叹了口气：“英子答应了，不过眼下，还是让老人家先缓缓吧。”</p>
这场丧事，牵动着全村人的心。</p>
大家自告奋勇地前来帮忙，给逝者磕头烧纸钱。</p>
宫晴雪和厉瑾年按照塔宁村的习俗，给英子敬献了一只羊。</p>
唢呐班昼夜不停地吹着哀乐，古老师像是突然被人抽取了魂魄，不吃不喝，只知道跪在灵堂前烧着纸钱。</p>
宫晴雪心里暗暗着急，又实在开不了口，只好每天跑过来帮忙，期待古老师能主动提起这件事。</p>
遗憾的是，古老师一直都没有提。</p>
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办丧事上，整个人的精神完全跨掉了。</p>
英子去世的第二天，宫晴雪实在坐不住了，跑去找谷鹏，请他在古老师面前委婉地提一句。</p>
很快。</p>
谷鹏带着消息回来了，他面露难色，迟疑了几秒道：“你们还是放弃吧，我问过古老师的意思了，他说，要眼角膜没有！要命一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