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终于来了。”钟独鹿可算松一口气,再来几下,府上银子都得落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燕春楼。
裴酽握了握钟独鹿的手,便起身走到那人面前,拱手道:“兄长。”
来人正是大理寺少卿,裴醨。裴酽的亲兄长。
“阿酽。”他拍拍弟弟的肩,又转向扮作小厮的钟独鹿,微一点头。
大理寺的人已将姜硞擒获,两个粗腰大膀的大汉押着他,姜硞这小瘦猴似的根本动弹不得。
动不得,嘴皮子便动得勤了。他破口大骂:“裴醨,你凭什么抓我!我清、清清白白,你凭什么抓我!”
“还有你,裴酽,你个贱人!是不是你想报复我,我,我要告诉陛下!你们兄弟二人滥用私权,狼狈为奸,谋害朝廷命官!”
他越骂越难听,下属正想去堵他的嘴,却被裴醨一摆手,制止了。
裴醨面向所有人,声音淳厚宽阔,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信力:“我乃大理寺少卿裴醨。大理寺接到有人报案,说这燕春楼库房藏尸,死者死状可怖,我等暗中调查,库房地上的灰烬上留有世子的玉佩印,门房也说,昨日看见世子从后门出去了。人证物证俱在,敢问世子,你清白何在?”
有人窃窃私语:“不过一个青楼女子,竟如此兴师动众?”说话声音虽不大,却还是叫许多人听到了,在场人都是些浪荡纨绔,纷纷应和。
“这死者也并非什么奴籍,而是礼部尚书的嫡女,梁环。”裴醨之言,句句掷地有声,像利剑一样穿透了姜硞的胸口,他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这话像惊雷一样在人群中炸响,礼部尚书,那可是朝廷三品大官!这武安侯世子怕是不死也要丢半条命了!
“带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武安侯世子被抓进大理狱的消息,不过半日便传得沸沸扬扬,第二日上朝的时候,武安侯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颜面尽失。若不是同僚拦着,差点在宣政殿上被礼部尚书一顿揍。
这礼部尚书梁祁,即使自小养在江南母家,与国公府不甚亲厚,却也实打实的是梁国公的亲弟弟,梁国公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理。朝堂上下都想着,武安侯这下,是被自家儿子害惨咯!
宣政殿上金碧辉煌,朱红的盘龙柱高耸,正中金色龙椅上高坐一人,身着明黄色朝服,庄重而锐利,冕旒垂珠,天皇贵胄。
宏顺帝听闻此事,龙颜大怒,当即便削了武安侯世子的职,打八十大板,令他禁足在家三个月思过。可这话一出,朝中人脸色皆是一变。
仅是削职禁足,打几十个板子。杀的可是朝廷正三品大官的嫡女,如此便轻轻放过了?
礼部尚书当即脸色便绿了,提裙便要启奏鸣冤,却看见安国公朝他轻轻摇头。他神色一顿,才看向龙椅之上的圣上,那平淡如水的神情让他满头怒火被浇了一头凉水,霎时从头冷到了足底。
他绝望地想,武安侯昔日那救驾之恩,真就如此大么,能凌驾于礼法,罔顾人命?
梁祁整个人萎靡下来,眸中一片死灰。他垂首望着手中乳白色的象笏,冰凉一片。
后宫之中也传开了,都说这武安侯世子平日里就作威作福,强抢民女,私占民田,这回色胆包天把爪子伸到官家女身上,怕是落不了什么好下场了。
容妃自是心急火燎,她姜家的世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直到圣意传下来后,容妃终于露出了真心合意的笑。午时芙蓉殿来了几个来喝茶的贵人,她便对着她们埋怨道:“本宫那侄子啊,顽皮了些,那细皮嫩肉的,百八十大板下去,怕是半条命都没了,陛下罚得也忒重了些。”
她假意埋怨,实则炫耀树威,想让这群势利眼看她圣眷依旧,她武安侯府权势仍在。她还有旭儿,那纯妃再得宠又如何,还不是生不出孩子,等到年老色衰,看她还如何同她争!
昨夜从燕春楼回来后,钟独鹿便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一直在自己房里写着些什么。
白梨和秋荷站在旁边陪着,互相眼神沟通。
秋荷:“小姐怎么了?”
白梨:“我也不知道啊。”
秋荷:“已经半天没说话了!”
白梨:“不会是昨晚去燕春楼受了什么刺激吧?”
也许是两人目光太过炙热,钟独鹿终于放下笔,缓缓从案上抬头,奇怪道:“你们俩有事吗?”
“额……没——”白梨怂怂的,她方才脑补了一下,她家小姐在燕春楼眼睁睁看着将军左拥右抱的模样,一时没敢问。
秋荷急忙道:“有有有,小姐你都大半天没说话了,到底怎么了呀?”
“哦——就这?”钟独鹿被她俩鬼鬼祟祟的模样几乎逗笑,她双手拈起刚才写完的宣纸,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再展示给二人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笔风狂放,仔细看,依稀能辨出“售”、“拍卖”、“桃鹿园”几个字。
“这是……?”白梨和秋荷自小跟随自家爱读书的小姐,已经比大多数奴籍女子强得多,基本的识字句读都会,但这笔狂草风格的字……真的难为了。
钟独鹿神秘一笑:“赚钱大计。”
秋荷、白梨:“?”
“昨晚我去了燕春楼,裴酽一晚上就花掉了八十多两银子,什么都没捞着,就吃了点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点心、喝了几盏劣质酒,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梨、秋荷齐摇头。白梨心里的脑补更甚,但没敢说:小姐终于疯了吗?裴将军一晚上喝花酒狎女支花掉了八十两银子!
钟独鹿没看到白梨越来越奇怪的惊恐眼神,自顾自说道:“如果我也这样搞搞噱头,利用我那什么破名头,多宣传一下,拍卖我的桃花酿,再开拓一下桃鹿园的其他业务,比如说,把普连山打造成一个一年四季的出游圣地,提供食宿、导游、观光,再来个物以稀为贵,把名额以拍卖的方式卖出去,啧啧。”
她只是想了一下,就感觉银子哗啦啦地流进了她的私库。
秋荷听了,有些激动地握住钟独鹿的袖子:“小姐,这样真的能挣到很多钱吗?”
钟独鹿弯了弯唇,“还不确定,得先做些调查,做点研究。”钟独鹿这大半日在纸上写写画画,主要是算成本,包括设施建设的成本和经营成本,要在京郊做这种比酒馆驿站销售面更为宽广的集合型“酒馆”,食材、材料的运输,人手招揽都是问题。她还不敢在现阶段完全没个苗头的时候就大言不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