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屏薇宫)
天蒙蒙亮,清晨的长风镇笼罩在一片浓雾里。街面上干净整洁,街边坍塌的房屋也已恢复了原样,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间简陋的房屋内,陌重远正坐在床边,给一位受伤的男子疗伤。他把手放在男子的额头上,用指尖给他输送着真气,那男子似是晕了过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单月晴则坐在一旁的桌子边,她正把桌上散落的几只纸鹤,一只只地捡起来,与手里攥着的那一沓叠放在一起,放的时候还不忘用拇指搓搓,把纸鹤的翅膀展平。
“昨天晚上,我要是不出手,就不只是这么几个人受伤了……”月晴郁郁道。
她想了一整夜,也没有想通:自己明明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为什么大师兄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陌重远听着月晴的抱怨,神色疲惫地以手扶额,他用余光看了眼窗外,这才发觉天色已亮。
“大师兄,你都一晚上没理我了~”月晴闷闷不乐地埋怨着陌重远。
为了给这些凡人治伤,陌重远耗费了大量仙力,更别提用仙力复原街上的那些废墟了,此刻,他身心俱疲。
“可是最后一人了?”他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月晴数了数手上的纸鹤。
“搜灵纸都在这儿了,是最后一个了。”她不情不愿地说着。
陌重远用手背按压着微肿的眼皮,停了片刻后,才扶着膝盖慢慢起身。
他转身对月晴道:“走吧。”
“哦~”月晴似有小脾气地鼓了鼓嘴。
她起身走到陌重远面前,将叠好的纸鹤递与了陌重远。
陌重远对着月晴付之一叹,他后怕着:昨夜,若非白梨出手,月晴的命怕是早就没了。这么凶险的事情,月晴居然全然不知……
看着月晴拿着纸鹤傻乎乎的样子,他生气地对着月晴的脑门弹了一个清脆的脑瓜蹦儿。
月晴“啊”了一声,用双手捂住了额头,纸鹤也随之掉落一地。
陌重远无奈地看向地上的纸鹤,又抬眼看了看月晴,用略显责备却又宽容的口气道:“你呀……”
月晴撇着嘴,默默蹲下,去拾地上的纸鹤。
陌重远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后,也颓然蹲下,与月晴一同整理起来。
冬季的清晨看不见太阳,冷白的天光裹挟着朦胧薄雾落在窗前的桌面上。
桌上放有一盏生锈的铜烛台,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尽,蜡油如房檐下的冰锥,凝结在烛台边;几滴蜡泪随意地散在桌面,像是掉落在泥土上的梨花朵朵。
昨夜,白梨睡得格外安稳,即便现在天已大亮,她也没能从梦中醒来。
此刻,她的嘴微张着,有细小的呼吸声从口中流出;谭玉则累坏了,四仰八叉地倒在椅子上鼾声大作。
两种高低不平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屋子里一片“祥和”……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那声音轻得很,听得出,来人的小心谨慎。
谭玉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来了……”
睁眼的那刻,脖子的酸痛感突然而至,谭玉扬起头,痛苦地皱着眉眼。腰痛、头痛、脖子痛,浑身像要散架一样,总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
谭玉眯着眼,摩挲着后颈,慢吞吞地走向门口。
他开门,见昨晚端菜的店小二正站在门外。
“客……客官,您要的水……和早……”小二说话时打着结巴。
他手中端着的托盘上,陶壶和盛着炊饼的陶盘不停晃动着,玎玎珰珰的。
谭玉半睁开眼,双手拉过托盘,未作交代,转身回了房里。
几步之后,他把托盘放到桌上,一个回身,又是大跨两步,一屁股瘫回到了椅子上。
门外,店小二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地轻拉木门;只是,门刚关了一半,陌重远和单月晴就走了过来。
在看到单月晴的瞬间,店小二突然停手,双眼圆睁,如同见了鬼一样。
陌重远则不以为意,他料想着,定是月晴做了什么无理之事。
他把手背在身后,凭空变出一粒碎银,将店小二打发了去。
月晴看着店小二跑走的背影,生气地转身,向陌重远问道:“干嘛给他银子啊?我们又不是没付店钱……”她话音一软,小声嘀咕着,“大师兄,你炼药也不容易,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陌重远没有说话,而是先一步进了房中,月晴也只好默默地跟了上去。
刚一进门,月晴就看到了仰面朝天,瘫在椅子上的谭玉,谭玉那白花花的大脑壳子如同火引子,点燃了月晴心中的怒火。
月晴气呼呼地冲了过去,狠劲儿十足地对着谭玉的肩膀拍下一掌。
谭玉猛然一惊,立刻转头。
突然,困意全无,谭玉立即起身,惊喜道:“师妹!你可算……”
“小点儿声!”月晴压低了声音急切道,原本精致的眉眼皱作一团。
谭玉慌忙收声,就连呼吸都小心谨慎起来。
月晴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白梨,她对谭玉使了个眼色,向他询问着白梨的情况。
昨夜,白梨伤重,谭玉根本不敢碰她,他无奈下,只能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此时的他,也只能一问三不知地摊摊手。
就在他二人挤眉弄眼之际,陌重远已来到了白梨床边。
他掀开被子想替白梨诊脉,却见裸|露的胳膊上毫发无伤。他先是一怔,而后沉下了眉眼。
白梨满身是血的画面还在脑中,陌重远的心里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紧盯着白梨白皙的手臂:“能以凡人之躯与魔气共生,莫非……她本就是魔!”
像是被人拽住了心脏,陌重远的心重跳一下,他轻放下被角,心神早已被愁绪搅乱。
不知何时,谭玉已走到桌边,拿着炊饼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一边嚼饼,一边问道:“师兄,她不会真的没救了吧?”
陌重远定了定心神,转身用往日那般平和的语气道:“只是摔伤,并无大碍,过一会儿便能醒了。”
谭玉一脸震惊:“可是!昨夜,她流了那么多的血!”
月晴也上前一步,向陌重远确认着:“她真的没事么?不如,我输些灵力给她?”
“都是些皮外伤,看似严重,实则,未伤其根本。”陌重远顿了顿,转而对月晴吩咐道,“你去给白梨买身衣服,顺便,找三匹脚程快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