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袋被她紧紧捏着，漏了个口子她都浑然不觉，淌出来的水很快晕染了她的衣袖。
原来死亡一直都不是江独楼唯一的归宿，大概广纯也是还念着那么一点师徒情分的吧，毕竟江独楼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连他父母什么样子都记不大清，怎么说也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也知道对于江独楼这样的人来说，理智比性命更重要，他肯定是宁愿去死也不会愿意变成一个疯子傻子的。
广纯还真是从他一出生就为他制定好了这一辈子要走的路。
凝墨能感觉到柳蛰周身气息的变动，知道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件事，于是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柳蛰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可是现在你们发现，他越来越不受你们的控制了，甚至与你们为敌，又大权在握，而且展现出不愿放权的一面，所以你们慌了，这才有了这次行动。你们改变了计划，”
她抬起头看着他模糊的轮廓说：“这次你们抓我不是要拿我威胁他，而是要杀他。”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讶了。柳蛰看不清凝墨的表情，但也猜得到他大概是震惊的。
“你们这样做的原因大概有两个。第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原因是，你们也知道我不可能让自己成为你们威胁他的条件，如果我真的无法脱身，那我九成会选择自杀在他面前，他疯起来，你们也是害怕的吧？”
她明显感觉到凝墨身体一僵。
她笑了一声，说的更加自信，“第二，他的智慧和能力让你们惊讶和恐惧，这个世上需要厉害的人，但是不需要过于厉害的人，就跟过刚易折一个道理，太逆天的人是注定会早夭的。你们怕以后无法控制他，所以要现在杀了他。”
原本靠在树干上的她挺直了身体，“我没说错吧，凝墨大师？”她盯着浓雾中应该是凝墨眼睛的位置，“你们越来越发现对付他时显得力不从心了，而今天下虽不能算完全太平，却也是蒸蒸日上，只要来个不是那么昏的君，再有一帮不是那么废的臣，这个朝廷就还能支棱起来，大邵就总会越来越好。更何况现在还有靳文书、叶长安、江锦年以及李家和易家兄弟。”
“对吧？”
凝墨半晌没说话，柳蛰也不催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的轮廓。
她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湿透了的衣袖，水袋里的水也漏的差不多了，说了那么多话，她正觉得口渴，索性将剩下的水一口喝了，然后将水袋扔在一边，等着他的答复。
而另一边的陆怀和剑千里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他们无论如何想不到，凝墨居然想要江独楼的命。
苗婷更是惊讶不已，她都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当朝摄政王江独楼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女侠是谁？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凌王妃柳蛰？
她奇怪的看向陆怀，期待他能给自己解答，可是陆怀根本没看她，他也听着柳蛰和凝墨的对话。
别人不知道，但江独楼身为静以广庭奠基人的事，他在柳吹雪身边多年，还是知道一二的。
江湖上虽没有江独楼其人，但他对江湖的影响深远，这一点从被武林敬畏的静以广庭就能看出来。而且这几天他更加明白了，江独楼是那个不再江湖露面也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的人。
整个江湖都因他而变化着。
如果他真死了，不管朝廷如何，江湖上必然是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凝墨身上，他长出口气，“孩子，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
柳蛰换了条腿做支撑，拧干湿了的衣袖，“我只是在想，广纯就真的不心疼吗？我说的不是他做出这个决定，而是从三岁带走了殿下，给他下毒开始，他就从没心疼过吗？看殿下现在的样貌和智慧也能知道，他儿时必是个聪明伶俐粉雕玉琢的娃娃，广纯膝下无子，领走他时也该是知命的年纪了，就不心疼？”
她现在是看明白了，江独楼虽然武功高强，但他一旦用武过度就会发病，反噬起来生不如死。
他驱走蓝血儿和段青风那一次，也是那两人功夫比他低了太多，饶是如此她也看见他背着自己吃了好几颗药丸。
教了他绝世武功，却给他下使用绝世武功就会痛苦不已的毒，又强迫着给他背上他不愿意背的责任，广纯这是要活活折磨死他。
“你怎知他不心疼？”凝墨话音颤抖。
“心疼？”柳蛰笑了，“你没开玩笑吧？他若心疼，还会这样折磨他？别跟我说什么他身不由己，还是殿下不如他其他那些破烂事重要。你们上岛不只是要他命，还是要拿走所有目前能搜集到的玄灵草和玄根吧？这样就算这次不成功，我们拿不到药材，殿下与大师你对上也必然两败俱伤，没了药救，他也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剑千里搁旁边听了半天，听明白了大半，“敢情这一切就都是你们设的局？就为了弄死殿下？那这么说，玄根就在你身上了？嘿，你这也太不把我们几个当人看了，随身携带，也不怕被我们抢了去？”
凝墨本就被柳蛰这一段真相说的哑口无言，剑千里这么一打岔，他就把发泄口对准了他，“年轻一辈的孩子总是心浮气躁，就你们这样的，莫说我藏在身上，就是挂脖子上招摇过市，你们也碰不到一根须子！”
说起这个他就有些惆怅，“像阿致那样钟灵毓秀的人物，确实不多见了啊……真是可惜。若他能好好的……”
柳蛰为了看清，只能尽量不知不觉地朝他靠近了几步，看见他的转佛珠的手指一顿，另一只手覆在左胯前。
几乎就在同时，凝墨发现了她的动作和目光，柳蛰自知已经暴露，等不及让苗婷去偷了，她拔出软鞭里的短剑，直逼凝墨喉咙。
凝墨向后仰身，恰好露出了胯前，柳蛰左手去抢，被凝墨在半途拦住，却不曾想柳蛰手里竟然还藏了一把小银刀！
锋利的刀刃划破凝墨手腕的同时，也割开了凝墨的袈裟，没想得到这一下划得深了，直接把他装玄根的荷包划烂了，玄根骨碌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