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是内阁学士，之前也是从国子监出去的，国子监学子都以楷书为主，因此陈月玲自小学的就是楷书，写了小二十年，已经有所成就。
而柳蛰，众所周知，她擅长行书和草书，尤其是草书。
草书跟楷书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这倒不是考核有意为难她。
柳梦有些担心，“楷书，你行吗？要么靠选考拿分？”
柳蛰心不在焉，“你也听见了，选考占分三分，必考占七分，我就是草书写的再好也就拿三分。”
再说，那还有两个等着她出丑的呢。
说到这，江芜华怎么还没来找她？
正纳闷时，过来给候考人送茶水的小丫鬟在柳蛰面前停顿片刻，柳蛰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把茶杯放桌上，果然见茶托上有个纸条，上面写了一句话：
“想来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想你娘活命，你知道该如何做。”
她团起纸条，望向高台上锦缎加身的雍贵女人。
江芜华点着花名册，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间与她对上，红唇勾出一个令人不适的弧度。
观看区的人纷纷议论开了。
“楷书？那当然是陈月玲陈小姐了！毕竟她父亲可是国子监出身。”
“田小姐肯定也不差，田向佐可是她爹啊，肯定从小就学。”
“我看这次凌王妃是够呛了，草书与楷书差距极大，运笔都不同，她这是要开门就摔跟头了……”.七
柳梦听着他们的话越发担忧了，“你的优势本就是书舞乐武，如今书这一项他限制字体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后面三项若都如此，那岂不是……”
柳蛰捏着纸条，不由得笑了，“谁说我不会写楷书的？”
柳梦一愣，歪了歪头，“你会楷……”她后知后觉地压低声音，“你会楷书？”
柳蛰尝了一口茶，觉得苦，不再喝了，便把纸团扔进去泡了。
“略通一二吧。”
可柳梦看她那样子明明满脸写的都是“老子擅长”四个大字。
柳梦有些惊奇，“还从没见你写过……”
“不喜欢。”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了一遍：“特别不喜欢。”
原本她是不喜欢楷书一板一眼的笔画，一开始就不想学，后来她跟萧良在一起后，由于萧良擅写楷书，她写字这才中规中矩一些，但绝对不算是楷书，只能说是四不像。
再后来，萧良起义造反，复辟羌国，她帮着起草文书，批各种公文，来往信件，又怕别人看不懂她的字，这才慢慢学了朝廷通用的楷书。
这一写就是十几年。
不喜欢楷书不只是不喜欢它的形式，也是它代表着柳蛰那最不堪回忆的十年人生。
柳梦不懂她的伤痛，只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她是真的不喜欢。
田向佐啰嗦完了，宣布考核开始。
教武场上有八个擂台，但今日只开了三个，每个擂台上十二人，两个监考官。
柳蛰与柳梦被分开，柳蛰抽到了二号台九号桌，陈月玲阴魂不散的在她左边。
路过围观区进考场时，她听见有人喊：“王妃，你一定行！”
柳蛰循声而望，是靳缘恩。
靳缘恩激动得跳起来，“王妃，我相信你！什么楷书的，你肯定最厉害就对了！”
她声音响亮，坐在江芜华身边的米尔娜看过来，冷笑一声。
最厉害？只怕她今天连笔都不一定拿的稳。
听见她的笑声，江芜华问：“公主怎么不在凌王府好好养伤，这考核无聊又炎热，若是公主再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她来监考还真不是江芜华请的，是杰卢跟江危提的，江危想着西戎确实有经验，就同意了。
米尔娜毕竟年纪小，那点心思都用在修炼催眠术上了，人情世故实在没什么心眼。
“我是笑这还没开始考呢就说大话，一会儿若是分数太低岂不是没脸站在这了？毕竟这都是考完当时就能出分数的。”
江芜华搁下手里的花名册，“公主怎知凌王妃分数不会高？”
“我猜的。”
她那模样，明明是笃定。
江芜华笑笑，“本宫也觉得她分数不会高。”
“为什么？”
“猜的。”
米尔娜看着她的侧脸，暗自琢磨。
长公主跟柳蛰有仇？回去让晓晓查查。
等所有人都坐好了，监考官开始发宣纸，附上的还有一首七言绝句，便是考核内容了。
陈月玲拿到那首诗一看就笑了，是她平时练手常写的句子之一。
她一边铺纸研墨一边说：“王妃草书写得好，这楷书想来今日也能叫人拍案叫绝了。”
本是一句讽刺挖苦的话，没想到柳蛰淡淡应了，“你是可以期待一下。不说拍案叫绝，也就看的过去吧。”
陈月玲当她死要面子，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田向佐宣布考核开始，台上台下都寂静无声。
围观区的人都是将来或现在的学子，知道写字需静心，偶尔交流也都只用气音。
想着柳蛰几乎抬不起来的手，再想想一会儿宣布的成绩，她那名声扫地的模样，米尔娜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接过晓晓递过来的剥好的橘子瓣。
然后，她就看见柳蛰挽起袖子，研起了墨。
藕臂在阳光下白的仿若反光，手腕有力，一点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她直接坐起来了。
怎么可能？
她质疑地看向晓晓。晓晓忙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难道是柳蛰用尽力气装的？对，一定是这样，不可能有别的原因了。
想到这，她又在心里嗤笑。
死到临头还负隅顽抗，她倒要看看柳蛰能挺多久！
且说柳蛰，研好墨，镇尺铺好宣纸，她才提笔专注地写起字来。
台上台下的人看不见她写了什么，陈月玲瞥了一眼，却也看不太清。
不过料想她也就是一笔一划的画，不得要领，便没多做停留。
过不多时，柳蛰收了笔，呼了口气后重新气势，这次她笔法嚣张，大开大合，转瞬之间写完了最后一笔。
把纸拿起来抖了抖，歪头看看，有点五味杂陈。
重生一年多没写楷书了，昨天才捡起来写了几笔，也不太想练，其实功力比草书差了许多。
而且她之前写楷书也没找人正经练过什么，更没有人点评过，心里实在不像草书那样有底。
不过也算能看了，三十六人，排个前十应该还可以，不至于太难看。
她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不想以后自己教书法，国子监重楷，她可不想天天写楷书。
时间一到，监考官令众人停笔，挨个收了卷子，到柳蛰面前时突然脚步一顿，接着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