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蛰脚下一软,险些摔倒,被江独楼眼疾手快的揽住腰。
“别慌,我陪你去。”
柳照文伤的不轻,一直昏迷不醒,御医围了一圈,刚才突然发现柳照文浑身颤抖不止,呼吸不顺,脸色憋的铁青。
二夫人和柳画屏在旁边站着,老太君伸着脖子关切的看着,床前两个太医正在针灸把脉,一通忙活。
看见江独楼来,太医朝他摇摇头。
“皇上驾到!”
江危快步进来,御医忙腾出位置,他看看柳照文的脸色问:“怎么样了?”
御医全跪下了,“皇上,老臣尽力了!”
江危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吓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大口喘着气,“什、什么叫尽力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什么叫尽力了?”
江危怒吼着,红了眼眶。
“皇上,”江独楼沉声厉喝:“注意仪态。”
他眼中含泪,微撅着嘴小声嘟囔:“我不要仪态。”
江独楼心软了,“皇上,人各有命。”
“皇叔无所不能,”江危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抓着他的袖子,看他如看大罗金仙,“皇叔懂医术,一定能救他的吧?我求求你,救救他吧!”
是柳照文替他挡了一刀,不然死的就是他了。
江永的尸体还在他面前,柳照文的保护让他无法抗拒,他不想再失去这个人。
江独楼后退一步,“皇上九五之尊,慎言。”
江永急得要哭,咬着嘴唇看他,“皇叔也不能救他吗?”
景阳把其他人都请出去,柳蛰跟着离开房间,屋里只剩下江独楼和江危。
御医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气,“柳大人伤及肺腑,能挺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能……唉。”
还是新帝尚幼啊。
御医们跟着应和:“是啊,殿下于治国一道天赋异禀,但医术……这根本不可能嘛!”
江独楼又不会医术,江危求他有什么用?
屋子里,江危隔着一步的距离看着江独楼,“两年前你给我们讲书时提到过《医经》,讲的头头是道,皇叔其实懂医术的对吗?”江独楼会医这件事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更从未在任何面前展露过,除了身边的人就只有柳蛰一人知道。
没想到江危心细如发,竟然从两年前他在国子监担任讲师给他们讲课时就从言行里发现了他的秘密。
江独楼摇头,“皇上与其追寻活命之法,不如想想如何为柳大人料理后事。”
柳照文这也算是一死成名了。
江危执着的摇头,“不,我不相信十二叔也跟他们一样无能为力。”
“多活几天又如何?还不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逃不过,他重伤在身,活着只是痛苦。”
“我活着也痛苦,我也早晚要一死,我就此自刎可好?”
江危这话说的太流利了,就好像一直挂在嘴边,一张嘴就自己滚出来了,流利到他既觉得吃惊又觉得理所当然。
江独楼被他这句话镇住了。
这不就是之前他的想法吗?
终有一死,活着无趣,所以他从未在乎自己的寿命。
可是后来他有了柳蛰,想到以后还会有孩子,他才觉得活着有多重要。
但江危呢?
父亲命丧眼前,他还要承受大邵的压力,接受即将与江晔形同陌路甚至拔刀相向的未来。
如果活着痛苦就要死,那这世上还有活人吗?
半个时辰后,房门打开,众人鱼贯而入,竟然惊奇的发现柳照文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御医震惊的把脉,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脉象平稳了许多,伤及的肺腑竟然、竟然开始趋于平复了?”
其他御医纷纷来诊脉,一个比一个震惊,“这是……是殿下?”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江危不可能懂医术,那只能是江独楼了,众人看他的眼神充满惊诧。
江独楼正在旁边写药方,写完了交给御医,“按照这个煎药,一日两副,一定要把握好火候和份量。”
御医双手接过,一群人围在一起,越看越吃惊,最后看江独楼的眼神活像看神仙。
最年长的御医胡子都在颤抖,“这、这药方起码还能给柳大人续十日的寿命吧?”
江独楼想说什么,想想又咽回去了。
算了,万一是他高估自己了呢?
柳蛰听着他们的言论,惊讶的走向江独楼,低声问:“你能治好二叔?”她问这话时声音都在抖。
如果柳照文活下来了,那是不是她重活这一世还是有意义的?
“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沉浸在短暂的欢乐中,没有人注意他们,江独楼低声说:“只是延缓他的病情罢了,最多一月,神仙也救不了。”
柳蛰本来激动的心冷却下来,“不、不能吗?”
上一世太多的不舍和悲哀,这一世也补不回来吗?
江独楼伸出手覆上她的眼,“长生,我不是神。你把我包装的再厉害,我也始终是个肉胎凡体。你都知道你是在骗世人,还要骗自己吗?”
柳照文这边暂时稳定了,柳蛰随江独楼回府后一直闷闷不乐,回二层楼就躺下了,面对着墙不说话。
江独楼熄了灯在她身边躺下。
待柳蛰呼吸平静,他轻轻起身,蹑手蹑脚离开卧房来到楼下书房里,提笔写了封长信交给冷弦,“让紫阙送去长英山。”
冷弦以为自己听错了,“长英山?”
他点头,“去吧,快些。”
冷弦狐疑的走了。
长英山是江独楼师父隐世的地方。
自从两年前他正式下山入京任职,他跟师父就再没有了来往,连他病危那次白庭写信请求他出山亲自来一趟,也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可是没想到江独楼居然主动给他师父写信了。
还是大半夜奋笔疾书的。
第二日一早柳蛰醒来时江独楼正靠在床沿上批阅奏折。
“醒了?睡的还好么?”
她点点头,一看外面天灰蒙蒙的,“又要下雨?”
“嗯,一会儿上朝你去吗?不想去就不去,在家里歇着,这几天你也累坏了,该好好休息了。”
她揉揉额头,“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现在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南疆和齐州的人都该回来了吧?我不去上朝了,今天出去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