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在江永眼里我心怀不轨，又刚发了高热，你对外宣称我病重，不见客不出门，然后把易水寒借给我，不出十天，我就让易水寒直接接管了福州。”
那时福州的四十五万大军就是华京最强的后盾，胜算就大了许多。
“不行。”他一口否决，“太危险了。而且……你既然要我当皇帝，不是该把情况弄得更惨一点，然后好让我拯救华京于水火，以此博得文武百官和百姓的崇敬爱戴么？”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还打算把平州送给他们，彻底做成一个死局，但后来想想，那你也太可怜了……”她抿着唇眼巴巴的抬头看他。
他笑了一声，揉揉她松软的头发，“你就糊弄我吧，这么大的事，你不可能由着自己任性。你要这二百人恐怕不是去福州搞刺杀，而是做成秘密部队，引起澶州和平州的交战，彻底封锁泊州，等最后一战精疲力尽时，泊州再来相救，把我包装成天大的救星。”
她的每一步，都在为他精心策划。
这比历史上那位黄袍加身的还叫人无奈。
这哪是加身，这是捆着你硬往上套啊！
但江独楼只觉得心酸，他根本不想让她去涉险。
她这几句话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实行起来怕是要血流成河的，岂会轻松？
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轻轻揉了揉，“什么时候，你能只是弄花逗鸟呢？”
“那我岂不是废人一个了？”她失笑。
江独楼叹口浊气，“别去了，我不想当皇帝，我也不信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是万一没有呢？”她抬头看他，“你不能把一切寄托在‘可能’上。我们可以先把皇位拿着，然后继续寻找别的办法，找到了当然皆大欢喜，我们退位让贤，还把皇位还给江危。办法可以慢慢找，但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个中轻重缓急你应该清楚。”
治病的方法可以用一辈子去找，只要他还在皇位上坐着，就能继续找，但如果他都死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她还能制造出第二个七王之乱吗？
江独楼半晌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这么多年师父对他的洗脑让他对活下去并不是很渴望，在师父眼里他就是一朵昙花，绽放刹那美丽温暖世界拯救大邵，再用七年把大邵扶上正轨，然后就该像那些开国功臣一样，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英勇就义，死得其所，这才是他这一生的正确轨迹。
可怕的是他竟然也已经认同了。
如果这一堆王爷皇子里没有堪当大任的人，他绝对会把皇位收于囊中，但气人的就是还有一个江危。
虽然他年纪尚小，但聪明机灵，盛世中正需要他这样宽厚仁和的君主，江独楼做那个打打杀杀的，把大邵乱世平息，给他一个美好的盛世未来，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让他打破这一切，抢了本属于江危的皇位，他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而且，他求生欲其实并不是很强，他早就接受了自己过几年就要死的命运，现在平白多几十年活头，他还有点彷徨无措，不知道这几十年能用来干什么。
柳蛰见他发呆，七七八八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叹口气：“唉，我想跟你白头到老，没想到你从一开始就是想让我守活寡。”
“我没有！”
他下意识地回答，然后脑子里忽悠了一下。
是啊，柳蛰才刚嫁给他，拜堂是稀里糊涂拜完了，但这洞房花烛夜可是一拖再拖，拖了半个来月也没得空，若是真有一天他不幸先走一步，对柳蛰来说是否太不公平了些？
而且……他也舍不得这样离她而去。
他猛然发现，自己原来早已不是孤身一人，想事情再不能只考虑自己，他还有考虑柳蛰，也许以后他们还会有孩子……
几年后，孩子刚刚学堂，他就要离开了吗？
柳蛰怎么办？守寡白头？另嫁他夫？
不行！绝对不行！
“你师父步步为营，二十年潜移默化，算计你去死，你要听他的吗？有谁生来，就是要为什么而死的吗？”
柳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中直道罪过。
她不知道江独楼跟他师父的关系怎么样，她也不是故意要挑拨离间的，只是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她绝不能轻易放过。
比起他只剩几年的寿命，她宁愿做一次坏人，逼一逼他。
江独楼陷入思考，她识趣的不再逼问，静静等他的决定。
她其实也没有把握他一定会选自己，弃了师父，因为印象中他就是个为百姓苍生能不要命的神，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抵得过这大邵千万百姓的命运。
窗外天色渐明，江独楼长出口气，手指捏在她的后脖颈上，“长生，你说得对，我不能留你一个人。若是我自己，我怎么都行，是生是死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反正我也不知道除了拯救大邵大劫之外，我的存在还有什么用。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他低头，眼神温柔地看着她，“除了造福百姓，我还有你，这是我活着的另一个意义。”
她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做了这么久的思想工作，终于把他的思想引回到正途了。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到后颈一痛，他捏着她后脖颈给她放松的手突然发力，神色痛然的对上她茫然不可置信的双眼，“但是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二百人搞刺杀，我不管你有没有把握，我都不信，你不许去。这几天你太累了，先休息吧，其他交给我，放心。”
柳蛰眼皮子打架，哆嗦着抬起一只手指着他，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他将人打横抱起来轻柔的放在床上，细心的盖好被子，梳理好秀发，将她额前的发丝拨开，露出宁静的睡颜。
眼神勾勒着她的面部轮廓，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脑子里。
她说的其实没错，一切都在向为他好的方向发展，但他还是不能冒险引起平州和澶州的战争，因为他没有把握都这样了自己还能抵挡得住七王联军。
按照她的话来看，自己应该是得了平州和泊州的帮助，勉强守住了华京，这一战打的甚为艰辛。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他怎么能让这场仗更加艰难？
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