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山庄里有一座“河上亭”，宽阔河面上架起一座三丈来宽的桥，桥顶修建了一座八角亭，两面临河，贯堂风，夏夜尤其凉爽。
吃的差不多了，江永率先带着几个人去河上亭，其他人或留下继续喝酒吃菜，或拉帮结伙的出去游山庄夜景，或回房睡觉，柳蛰就是那个准备回房睡觉的。
经过一小片枫林时，里面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说话声，听着还挺耳熟。
那女人声音细小，“你小点声，这里人来人往的，别被人发现……你也真是大胆，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约我出来……”
这是……她仔细辨认，是周氏？！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没事，这里哪有什么人？旁边就是爱晚小筑，你们家的人不是都去赏夜景了么？再进一些的李家易家都是酒蒙子，不到天亮不会回来的。你我难得见面，再亲热亲热……这套衣服你穿果然好看。”
“那当然。”周氏委屈道：“这衣服首饰险些丢了呢，还好找回来了。”
“丢？”
“还不是那个柳蛰！”
男人沉默片刻，“阿欢，我看三房最近势头很猛，那个柳蛰很抢手啊……”
周氏冷笑，“什么抢手？她那是烫手山芋，之前好好的南宫家的婚事给退了，现在好了吧，谁也不敢娶她，生怕惹祸上身！不过她之前出尽了风头，老太君这段日子对她不错，没事就招她到近前服侍，我总怕老太君把我手里的权一点点分给她……”
自打柳蛰恢复嫡女身份后，她就看着柳蛰不太对劲，隐隐有一种危机感。
树林外的柳蛰听着觉得好笑。
合着自己大叔柳照信被人戴了绿帽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上一世怎么没听说？难道也是自己改变了事情原本的发展方向，才有这件事的发生吗？就像上一世根本没有月寒山庄游玩一样。
“柳蛰？”
身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竟然是柳笙。
柳照仁向来酒量浅，刚刚喝多了被柳照文搀扶回去，柳照文常年在御前任职，一个月也就三天假期，难得有机会跟家人相处，借着这个借口干脆离席去了爱晚小筑，老太君正找周氏去照顾。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回来的这么早，柳笙急急忙忙出来找周氏，没想到在树林外撞见了柳蛰。
她警惕的问：“你怎么在这？”问完了才觉这话欠妥，又道：“这里晚上蚊虫多，怎么还不回去？在这站多久了，有没有被蚊虫咬？”
她的反应给了柳蛰一条非常确定的消息：她知道周氏红杏出墙。
树林里的两个人也听见了声音，立马止住说话声，柳蛰随意道：“没多久，喝多了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吹吹风醒醒酒，大姐，倒是你，怎么也来这黑灯瞎火的地方？”
柳笙干笑两声，“我……我吃多了，出来消食。”她提高音量，“我爹和二叔回来了，老太君找我们回去呢，三妹，我们走吧。”
周氏听完一皱眉，“又是她！”她小声对男人说：“我得回去了，有机会再见面。”
男人道：“柳蛰？她是不是……”
周氏眼神一冷，“她要是知道了，那就……”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男人吸了口冷气，似乎觉得不妥，但最后还是点了头，“也好。我们倒是没什么，但那些事情若是被传出去，王爷也不会留你我性命。”
左右一个死，死道僧不死贫道，那还是杀了柳蛰吧。
树林另一边通往另一条路，周氏道：“你从那边走。”
柳笙必然是找了借口出来寻她，她得跟柳笙一起回去，不然老太君会起疑。
她们自以为说话声音很小很隐秘，但柳蛰还是听了个六七分，手背在身后给暗处的苍术比了个手势，然后对柳笙笑着说：“好啊，那我们赶紧回去，别让老太君等急了。”
说话间，周氏从另一个方向绕出来，佯装诧异的“呀”了一声，“真巧，我刚从王夫人那过来就遇上你们了，走吧，我们回去。”
柳蛰笑笑，没戳穿她的谎言。
皇后坐镇皇宫，江永除了常贵妃还带了庄贵妃和云贵妃，王夫人就是云贵妃的亲姐姐，刚刚柳蛰离席时看见，王夫人跟云贵妃相谈甚欢，哪有空理她？
路上，周氏好似随口一问：“记得三小姐爱喝酒，怎么这么快就离席了？出来有些时候了？”
她侧头看了周氏一眼，她脖颈上还露出一块夏衣遮不住的红印，她天真的指着那问：“大婶的脖子被蚊子咬了？”
周氏身体一僵，下意识的把衣领收紧，支吾道：“嗯……是吧，夜里蚊虫多……”
“大婶不是戴着囊么？”她指着周氏腰间佩戴的驱蚊香囊，奇怪的问：“是这个不好使吗？”
周氏紧张的汗都下来了，柳蛰突然又说：“那我回头送你几个，我觉得我用的这个还不错。”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怀疑，是不是在试探自己，周氏被她搞得有点恍惚，柳笙及时道：“那就谢谢妹妹了，这款香囊确实不大好用，许是每个人体质不同吧。”
柳蛰顺着她的话点头，又笑道：“这蚊子咬的地方真奇特呢，专往脖子上咬。”
这话说的周氏又是一阵冷汗下来。
回到爱晚小筑，周氏借口照顾柳照仁遁了，柳笙与柳蛰一起回后院，路上柳蛰笑着说：“大婶这套衣服我看着美艳动人，花了不少钱吧？”
战乱之世，除非家底厚，否则少有富得流油的家族，柳家显然不是这一类型，周氏那一身衣服布料上乘，还是上好的重工刺绣，首饰精美华丽，本以为是因着皇上举办的宴会才大肆打扮，原来却是为了私会情人。
柳笙没有她那半永久的笑，她根本笑不出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能想说什么？”
“你不就是怀疑我娘私扣府上月例了么？”柳笙侧眸看她一眼，“可这话你得拿得出证据！”
柳蛰轻轻一笑，“姐姐这话怎么说的？大婶为柳家鞠躬尽瘁，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一套怕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的吧？
不过这倒是也提醒了她，上一世七王之乱时，周氏卷钱财逃跑，其实应该是为私奔。
柳笙脸色见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