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必行之事
幽暗的狭小山洞内，岩壁干冷，不见明光，冷风不时灌入。
墨子戚盘膝而坐，掌中结印，一刻不停的修行。
在他左侧，立起来一个矮小的坟堆，坟堆前没有立起牌位，甚至没有祭品，只有简简单单甚至有些草率的坟堆。
这是墨子戚给老汉立的坟，他也只能立个简单的坟，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老汉临死前的那一问让墨子戚整个人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中，那滴泪更是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做错什么了吗？”
老汉的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墨子戚脑海里，挥之不去，墨子戚下意识地去组织答案，但是没有一个答案能回答老汉，也没有一个能回答他自己的疑问。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弱小是错？强大是错？
天灾是错？人祸是错？
凌驾弱小是错？追求强大是错？
寻求安稳是错？强大自己是错？
想要活下去是错？
想要正常地生活是错？
天赋好是错？
天赋平庸是错？
出身不好是错？
被贬至离火道州是错？
为了离火道州是错？
拥有机缘是错？
为苍生反抗强权是错？
那究竟什么才是对？
墨子戚意念直达眉心，观想所到达的地方出现一处望不到边的虚幻汪洋，那里巨浪滔天，不得稳定，他的意念飞驰在海面上显得异常渺小，沧海一粟也不过如此。
磅礴的灵力在强横功法的作用下源源不断地到达虚幻汪洋处，以期待早日将其凝实。
此谓虚幻灵海，也被称作半步灵海，是步入灵海境的征兆。
以往，在墨府还没有生出变化的时候，墨子戚已经能够感知到虚幻灵海的存在，而且已经尝试着去凝实。
现在，墨子戚虽然失去了大圣王体，但是却觉醒了人皇禁体，算是更进一步，禁忌之体带来的灵力灌体更是让他在以前的基础上更加迈进一步。
灵海境已经是触手可及。
按照墨子戚的经验，凝实虚幻灵海的过程应该不会出现意外，只要按照《人皇玉书》按部就班的修炼，灵海境根本不足为虑。
但是现在，墨子戚动摇了。
虚幻灵海变得动荡不安，之前还是风平浪静，现在已经是黑云压顶，风雨欲来。
一重又一重高过巨峰的狂浪像是挣脱了万古以来沉重束缚的巨兽，在广阔的天地之间尽情释放、尽情放肆，海水倒灌，灵力失控，反噬着墨子戚的功法路线，盘踞在海面上的灵识意念在奔涌的巨浪前毫无抵抗之力，好几次都差点被彻底埋葬在浪潮之中。
墨子戚的整个身子在剧烈的颤抖，额头、鼻翼、手心、脚心等处都冒出了密密的汗水，他俊秀的脸上每一寸皮肤都紧绷着，不敢有一丝松懈，双眼紧闭，挣扎的神色一览无遗。
容不得墨子戚松懈，若是放在以往，这种修行上出现的问题根本不需要他担心，他只需要咬紧牙关，刻苦修炼，自有墨雷在一旁护法，指点迷津。
遇到紧急关头也有墨雷这种层次的高手掌控全局。
这也是为什么散修很难有大的精进，因为在修炼一途上，他们缺少资源，缺少机缘，也没有来自前人高屋建瓴的指点，容易走岔路，很容易积累微小的错误，慢慢的积少成多，导致道途有悔，难有胜果。
所以才会有人选择加入某些势力，为的就是能有机会得到资源、机缘、指点，尽量避免道途有悔，从而断绝以后的路。
但是现在，一切都得靠他自己了。
是的，他只有自己了，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探索。
父母不在了，墨雷不在了，墨府的长辈们不在了，墨川也背叛了。
凝聚虚幻灵海这样的小事放在以前的墨府少主身上那还叫事儿？
但是现在，他只是墨子戚，没有家的墨子戚，离开了故乡的墨子戚，甚至连身份都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行事低调低调再低调，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去做，墨府的仇都压在他身上。
“噗！”
一口淤血喷出，染红墨子戚破烂的麻布衣服，也染红了地面。由于心神不稳，墨子戚冲击虚幻灵海失败，遭受严重反噬，不得不提前中止修炼。
“还是行不通……”
墨子戚颓然的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看着山洞顶上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岩壁发愣。他的心境却始终不能平静。
他有太多的事情没有想通，即使身怀最顶尖的功法，也无法成功修行。
若非他心志坚定，恐怕这次的反噬就不只是破碎小半个虚幻灵海了。
墨子戚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从人皇戒中拿出了从红尘仙阁那里买来的吊坠，心念一动，侵入了吊坠里。
不过刹那，墨子戚猛然坐了起来，身子挺得笔直，眼中寒芒乍现，择人而噬的怒火像是沉寂了很久的火山在这一刻打破所有禁制，再无阻碍地喷涌而出！
墨卫道、姜娥两人心怀大义，为国事计，自愿前往镇压雷罚道州。
墨府护卫墨雷生出叛逆之心，欲取代墨府，掌控离火道州，玄天宗、镇魂门、飞雪派、血盟四大势力联合离火道州大半势力自行前往镇压。
墨府贼子胆大妄为，皇朝刑天府在离火道州的官员联合玄天宗等镇压墨府叛乱，歼灭墨府一众贼子。
墨雷被擒，压赴皇城。
墨府少主，功臣之子墨子戚下落不明。
这是红尘仙阁的情报，也是大楚皇朝摆在明面上的说辞，当真是天衣无缝、“君明臣忠”！
雷罚道州！那可是雷罚道州！
墨子戚光是默念这四个字都有些发抖，难怪魂玉指示不出父母的位置，难怪他们虽无性命之忧，但是状态却虚弱的可怕。
那个地方是真正的禁忌，真正的大恐怖。
光是想一想，就令人遍体生寒，不敢深查。
哪怕是圣人，是圣境的绝世强者也不敢说能进入雷罚道州而不死。
用脚都能想清楚，墨卫道和姜娥怎么会自愿前往镇压？
墨雷生出叛逆之心？玄天宗等举正义之师？功臣之子下落不明？墨府所有人被灭杀！
颠倒是非、罔顾黑白，做的是滴水不漏。
这是何等手段？当真是好算计！
好一个皇朝，好一个冠冕堂皇！
墨子戚眼中的寒芒几若化为实质，怒火燃尽这处狭小的山洞，将所有事物都映照得一览无遗。
正是因为这样的手段，墨子戚更是不能轻举妄动，即使他现在是明面上的“功臣之后”，他也不能大摇大摆的回大楚，因为只要随便出一个强者就能在一个念头间把他杀的干干净净。
到时候，不愁没理由去遮掩，反正墨子戚已经死了，该怎么说是皇朝的事。
墨子戚也在这一刻想明白了不管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既然知道了所发生的事，所造成的结果，那他就不会再纠结前路。
我所必行之事，于我而言，天地不可评其对错。
从今往后，他不再有对错之惑，只有必行之事！
而这第一步，就从杀人开始。
元历三五六九年，六月二十七，距墨子戚十岁宴后，已经过去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