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酥到了四五营,远远地,梅芠画和书琛便在门口一前一后伸着脑袋地望着,一看就是等了很久了。
秦酥莫名地觉得一阵温暖和感动。
——大致,自从刘叔生死不明后,她便很少有这种家的感觉了吧?
她从白马上一跃而下,将缰绳绕在了门口的树干之上,朝着梅芠画和书琛飞奔而去。
梅芠画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原地转了个圈后才将她放了下来,嗔怪地说道:“你昨儿被四王爷那般抱走了,都是血,吓死我们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梅芠画说着说着鼻子一酸,哪里还有生猛的模样。
书琛则在她身后点了点头,皱眉说道:“我们在王府几乎是等了一夜,来来回回的太医都说你没得治了……”
秦酥感动不已,一拍两人的肩膀,然后笑着说道:“放心,祸害活千年。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嘛?”
“好了好了,能平安就好。走,我带你去见见新的帐营。”
梅芠画兴高采烈地牵着秦酥,边走边兴奋地说道:“你可不知道,昨儿你在金銮殿上那一挡刀,吓得赵殊那小子都快成缩头乌龟了。这可不,这小子连夜求着他老子将帐营给弄得妥妥贴贴的。”
“嗯,我们一人一间帐营,这小子倒是安排得挺明白。”
书琛笑了笑指向了面前的三面帐营,道到:“中间的是你的,两边我和芠画各一个。里面的床褥和用品皆是还不错的。倒是上了点心。”
秦酥微微一挑眉,将目光望向了赵殊所在的地方看了看。
却见那姓赵的小子正猫着腰远远地看着他们三个人,一见秦酥将目光看了过去,立马往帘帏里一钻,装孙子。
秦酥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刚想进营帐里看看,却听得身后传来了韩将军的声音。
——“秦酥,军中要采购一些食材,今儿正好是庙会,东西全一些。你若是有空,便去采购一些?”
秦酥转过身看见韩将军手中拿着一张清单,再一看,密密麻麻的一堆,刚想要拒绝,却听得韩将军又轻咳了一声道了一句:“这些娘们儿能干的玩意儿实在不适合我这大老爷们儿去干,要是缺斤少两的,我恨不得一刀砍了下去。”
“所以,这事儿啊,你就当帮帮韩将军了。”
说罢,韩将军往她手里塞着清单和一袋银两,还不忘吩咐了一句:“记好帐,别弄得账目稀里糊涂的。”
秦酥颠了一下银两,再看了一眼清单,眼眉不由得一笑道到:“这么多银两,够买三张清单上的东西了。这韩将军,也太不会理财了。”
说罢,她便对书琛和梅芠画道了一句:“我去去就回来。”
梅芠画和书琛皆点头,目送着她出了军营的大门。
军营和街市隔得并不远,步行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果然,今日逢庙会,到处都是摆摊的小贩和来来回回的行人,吆喝声和还价声穿梭其间,一时间好不热闹。
秦酥顺着人流一样一样地找着清单上要的物品,顺便看着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倒是也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清单上罗列的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秦酥刚打算回去之际,却听得几声马蹄飞快朝着她奔来的骚乱声响。
秦酥踮着脚疑惑地朝前望去,却见一个玄衣轻纱遮面的少年从街旁的屋檐之上快速地飞掠而过,身姿颇为潇洒而清逸。
然而,在他身后负责追杀的士卒显然弱了不知道几分,只能驾马射箭而追。
不少的箭羽跌落在了人群里,顿时人群一阵恐慌,皆纷纷收摊而逃。
秦酥望着那少年的身影有些眼熟,心中一紧,轻声道了一句:“莫非……?”
她很快站到了一旁,躲在了屋檐之下。
然而,却于此时,一个眼斜的弓弩手一箭射歪了,竟直勾勾地朝着秦酥射来。
秦酥下意识地一个旋身避让,那一箭正好射在了她手中的篮筐之中,顿时有白菜被射穿的一股青涩味道蔓延而开。
那少年似乎看见了秦酥。
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秦酥,蓦地从南边屋檐一个轻掠飞上了北面的屋檐。
顿时,所有的箭雨齐刷刷地朝着北面而去。
而秦酥那边恢复了一片安静。
她锁眉看向了北面。
——北面楼高树木稀疏,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藏身之处。
可是,就是这样几乎暴露在追杀之人的眼里的少年,却很快地消失在了弓弩手的射程范围之内。
最后他转身的那一瞬,他的衣袂与凉风齐飞,眉间的那一抹冷峻之意却是比那凉风还要凉上一凉,长垂而下的乌发与玄色衣袂齐飞纠缠在一处,于他指尖的那支箭端尖锐地一亮,整个人便在雾蒙蒙的背景之中亮色而出!
“斯——”
是那只箭摩擦过空气的声响。
“嗤——”
“嗤——”“嗤——”
“嗤——”“嗤——”“嗤——”
接连几声箭入骨髓的声响,还没来得及看清箭的去处,马背上的弓弩手皆已经一个一个地倒地摔马而下,溅起一片血,又被马蹄踏过,满街的血腥之味。
长街之上,惊马空踏,惶恐一片,而那少年则立于最后一片屋檐之上,遥遥相望这这片长街,似乎将目光缓缓落于她一身。
最终,他一个极为轻盈的转身一纵隐身而去,消失在了秦酥视线的尽头。
秦酥从未见过,有人可以不废一兵一卒,不倚靠旁人的帮助,仅仅凭借一支残剑,就能杀敌于指尖,那样的风华,竟足以遮盖世间的万物一切!
似天下都在他的指尖,似江海都在他的双眸之中流光溢彩而出!
秦酥素来不喜这样的杀戮,可是,在那一日,那一刻,她的瞳孔里倒影着那样一个清逸绝伦的身影,明明出手间是极为熟稔的残忍路数,却偏偏是颀长如温玉飘逸如春风般的存在。
似乎只要他想,一人足可以抵上千军万马。
秦酥久久地站在原地,凝望着那个方向,轻声道了一句:“你究竟是如何的存在……明明是破敌千里之外的悍将,却为何要行杀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