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宫中，容宣已经醒来。
白泽守在一旁，眸中漆黑一片。他原本是好心想要成全容宣和沈南祁，没想到到头来却害了他受伤。
“我没事。”虽然当时的做法冲动了些，但他知道，有师傅在，他的手会没事的。“菀儿如何了？”
“她没事。”
“也是。”有四哥在，又怎会让她有事。
“你当真要娶季小姐？”白泽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不然还能如何？”
容宣苦笑一声，他终究，与她再无可能。
听到他说不愿意，白泽眼里的光亮了一瞬。青梅竹马又如何，太傅之女又如何，季如诗还配不上阿宣。
“阿宣，要是你不愿意——”
“愿不愿意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想必过几日，赐婚的圣旨就会下来。这样也好，彻底断了我的心思。”
他不争，是因为争不过，而非不想争。
罢了，也该到此为止了。等到她身上的惑心蛊一解，她和四哥之间，就不会再有阻碍。只是，在那之前......
想到接下来容宸要做的事，容宣心中还是一阵担忧。万一到时候适得其反，又或是菀儿受了刺激做出什么伤害四哥的事该当如何？
他还记得那日沈南祁失控之下的全力一刺。
不过，那时容宸没有想到沈南祁会突然有此行为。而这一次，他事先有了准备，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这样一想，容宣也就心安了几分。
话已至此，白泽也就没有再多说。是他错了，才会让他娶他不爱的女人。他当时应该守在门外才对，这样才不至于让季如诗有机可乘。
既然这样，那就由他来纠正这一场错误，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委屈了阿宣，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以。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时候不早，我出宫了。”
容宣看了看天色，宫门差不多已经宵禁。“亥时了，阿泽，不如今晚就留在宣阳宫陪我过节。”
“好。”能和阿宣待在一处，他求之不得。
......
亥时末刻，沈南祁听到稀稀疏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人翻进了她的院子。
她今日中了迷香，所以昏睡了不少时辰，再加上心里藏着事儿，所以睡不着，熄了灯和衣在榻上侧躺着。
这个点还来翻她院墙的，除了容宸，还会有谁。
沈南祁装作不知。
她现在不想见他，只盼着他以为她睡了自觉离开。今日听到的那些，她需要时间来消化。
月奴是一定要派人去找的，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存在关系着当年杨家的真相，再有就是，她是杨家人。
至于容宸......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当年那个和她走街串巷的人是他，但是他从一开始就骗了她不是吗？还有爹爹......
她忘不了爹爹是怎么死的。
纵然她承认，在知道了部分真相之后她对容宸有了些不同。
但，杀父灭族之仇，又岂是年少时的那一点情意可比的。更何况，那些她自以为的情意，原本就是一场带着不怀好意的欺骗。
所以，她绝不原谅他。
“菀菀~”容宸推门进来，小声的唤她。“睡着了吗？今日不是睡了不少时辰，这么快就困了。”
听声音，似乎还有些遗憾她睡了。
“菀菀~”
轻柔的叫唤声让她心中陡然升起一抹烦躁，沈南祁忽然从床上坐起，“想不到南王竟然还有半夜翻墙头闯人闺阁的癖好。”
“就知道你没睡。”睡着的她，呼吸绵长有规律，而现在这样，他一听就知道她在装睡，“菀菀可别冤枉了我，除了菀菀，我可从未翻过旁人的院墙。不过，菀菀这个提议甚好。”
以前没有，以后可以有。
摸着黑，容宸走到了沈南祁塌前。
“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新年，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六个新年。菀菀，我带你去城楼看灯。”
不等人回答，容宸直接就将人抱起。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忽然被他抱起，沈南祁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到她反应过来时，第一反应就是挣扎。
容宸脚步只顿了一下，然后将人又抱紧了些，霸气的回绝道：“不放，你是我的。你躺在榻上，却衣衫未褪，显然就是在等着我来。”
直到容宸带着她飞身出了院子，落在城楼上，沈南祁才终于张口问他：“你今日和冥幽说的那些话，闻音和青衣都听到了。”
抱着她的人明显浑身僵了一瞬。
容宸将她放下，把人逼到墙角，两只手撑在城墙上，将她圈在这方寸之间。他看着她，问道：“你信我吗？”
“我......可她们说当年是你使计害了我全家，她们还说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利用我。”
明明没有多少真心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难过，很心痛。
心痛害她全家的人是他，欺骗她感情的人也是他。
“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当年，是我害了你全家。这样的话，菀菀会怎么做？会恨我吗？”
也许是她此刻的神情，让他觉得她的犹豫和受伤都是真心，就算他们之间存着误会，她对他也并非虚情假意，所以他这样问了。
毫无意外，他听到她冰冷又坚定的声音说道：“会。我会亲手，杀了你。”
她的手，就放在他心口的位置。
容宸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好。”
会恨就好。
寂静的夜空中，突然有一簇响箭冲天而起。不过片刻，黑夜就被点亮。无数孔明灯升起，在这凉凉的玦月中，如繁星点亮夜空。
当子时来临，容宸从身后拥着沈南祁，将她圈在怀中。
“菀菀，新年快乐！”
整个上京城中，但凡还没睡的人，都看见了这一景象。
那满天的星光，成了日后茶楼里的一桩美谈。
城南的巷子口突然传来了几声狗吠，差点惊了要去上前教训人的祖孙俩儿。刚准备展开麻袋去套人的老将军脚步一顿，回头从兜里掏出一块骨头在狗面前晃了晃。
那狗见了骨头，两眼放光，摇着尾巴直晃。
“嘿，还好老夫早有准备，知道徐光禄他们家养了狗。去。”
“啪”的一声，手里的骨头飞出。
世界再一次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