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觉得奇怪。
明明自己就醒着，为何他还要说的如此牛头不对马嘴。
他正欲相问，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我是中了荀臻的术法！”谢怜周身的血液骤然失去了温度，心下骇然起来，“他在我身体里住了那么久，不光是为了找一个神官的身体寄宿。还是为了控制我的心神，方才这一切根本就是荀臻的计谋。”
鬼使的脸被蒙了起来，谢怜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从他微不可查的点头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将双手握得都快发麻了，骨节咔咔作响，“花城让你们留在我的身边，就是为了提防发生这种事吧？”
鬼使点了点头，道：“鬼王对太子殿下的事情一直都很上心。”
谢怜也冲他点头示意，然后随手施下了一道定身术，将那重新持了匕首冲上来的村民定在了原地。
另外那些附和的村民们，眼见情况不对，想转身逃跑，却还是没有快过谢怜。
谢怜将他们定住之后，又二指结印，几道灵光便从他的掌心飞出。灵光恰到好处的落在了那些村民的身上，没有伤到他们分毫，却又将侵入他们身体里的残魂给逼了出来。
那些残魂冒着滋滋的黑气从村民们的身体里飞出，一旁的鬼使等待多时，张开了袖袍便将欲逃跑的残魂吸了进去。
谢怜见状，微微有些吃惊，但他来不及细想，只得先去查看那些村民的情况。
好在那些村民们只是有些神志不清，被鬼魂附体的时间长了些，身体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别的到没有什么大碍。
那鬼使一直紧随其后，不等谢怜言语，便已经召唤来了其他鬼使，将那些昏睡的村民，以及那些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的村民，都分别送了回去。
那鬼使安排妥当之后，才对谢怜汇报道：“太子殿下，这些村民们都已经处理妥当了，我已经派了鬼使暗中保护，如果有任何情况的话，会及时向太子殿下禀报的。”
谢怜嗯了一声，随后长舒了一口气，正色道：“你不是真正的鬼使吧？”
那鬼使一愣，但很快又点了点头，“鬼王说得对，什么都瞒不过太子殿下。”
谢怜道：“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鬼使道：“太子殿下猜得不错，我不是鬼使，是神官。”
“神官？”这倒是出乎谢怜的意料之外，“你为何神官不做，反而要做鬼界的鬼使呢？”
虽然看不见那鬼使的脸，但谢怜却知道他笑了笑，“做神可比做鬼难多了。”
谢怜同意，但却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为何对我实话实说？”
鬼使道：“我对谁都是实话实说的，鬼王知道我是神官，但依然同意我留在鬼界，替他做些微不足道的事，但我的心却比当初在仙京安宁许多。”
谢怜道：“为何？”
鬼使道：“因为我不愿意负担别人的性命，苍生对我来说实在是过于沉重了。我原本以为做神会很快乐，却不曾想肩上的担子千斤重。所以，便隐在了鬼界，做了这不见天日的鬼使。”
他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顿了顿，随即才接着道：“我知道太子殿下一定会瞧不起我，当然我也非常理解，因为就连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修行之人千千万，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等到那道飞升的天劫。而我……在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竟然还主动选择放弃一切。我……我实在愧对我的信徒，愧对上天对于我的信任。但太子殿下，我现在真的比以前畅快许多。也许我就是如此胸无大志，才活该屈身于鬼界之中。”
谢怜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资格瞧不起你，因为我曾经也和你有过一样的想法。”
那鬼使有些诧异，朝着谢怜愣了半晌。
谢怜道：“曾经我走投无路，成为了万人唾弃的对象，其中便包括信奉过我的信徒。我觉得一切都进行不下去了，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不是神官，没有永生的机会该多好啊。凡人只有短短几十年，再大的痛苦也只会持续几十年。所以，我羡慕凡人，甚至羡慕厉鬼。或许，不止我们，这漫天神佛的各自心事谁又能都说得清楚呢？只要不违己心，做神还是做鬼本就没有任何的区别。”
那鬼使静静的听着，谢怜看不到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他方才好奇，所以在脑海里细想了一圈，发现这位鬼使似乎不是本界的神官。此前地师明仪有被君吾派去鬼界做过卧底，但是却被花城揪了出来。此后，天界再也不敢如法炮制。
也就是说，这鬼使很有可能是往界的神官。
但却被甘心在花城的手底下做一名鬼使，着实有些意外。
那鬼使不待谢怜想明白，便接着道：“太子殿下果然通透，既然如此，那我也分享一个秘密给殿下。”
谢怜疑惑道：“秘密？”
鬼使道：“是，我曾经是和荀臻一界的神官。”
谢怜的精神一下便抖擞了起来，“你竟然是和他一界的神官！？可是……你怎么会……”
那鬼使突然长叹一气，打断了谢怜的话，“几千年的神身做鬼使在别人看来，确实是很匪夷所思。但是，我也是别无选择。因为……我当年是亲眼目睹了那场杀戮。”
谢怜道：“万鬼屠戮荀臻？”
鬼使道：“那只是其中一件事，荀臻确实无辜，但更可怕的是，除了荀臻之外，还有很多神官是陨落在那场屠杀里的。”
这个谢怜倒是没有听说过，他心下好奇，便下意识的问了出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鬼使道：“当年帝君宝座空悬，众神都想坐上去。但帝君之位只能有一位神来做，于是大家便都心照不宣的开始了明争暗斗。原本都是护佑凡人之命的神官，但在帝君之位面前，各个却都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神官与神官之间再也没有什么情意可言，你不杀我，我便要杀了你。很多神官原本是置身事外的，但是在情势的逼迫下，也只能被动的加入进来。我便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天界，辗转了几千年之后，才最终落脚在了鬼市。鬼界各自为政，倒也没我什么事。只不过在鬼王出现之后，我却被揪了出来，最后和他协商好，做了他手下的一名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