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江宁送走时建邺，让家里的司机带着她到供销社买了些东西，回家看看王春花跟奶奶。
今天是周末，不过王春花跟江大海都没在家，江大海厂里加班，王春花闲不住，出去打零工了。
只有奶奶带着三个孩子在家。
江宁把带来的饼干跟糖果拿了一些让江文江武拿出去吃，又把买好的文具跟书包送给江萍。
“谢谢二姐。”
江萍怯生生对她道了声谢，便抱着本子走到那边的书桌前开始写字。
江萍性格绵软，在家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她平时住校，回到家后也不爱说话。
所以江宁对这个妹妹并不像其他几人熟络。
打过招呼，便回屋里陪奶奶说话。
江宁出嫁后，她的那间屋子被王春花收拾出来给奶奶住。
这会，奶奶正躺在她原来的小床上，眯着眼睛，努力缝一只小肚兜，旁边还有些小衣服小裤子的。
江宁道：“您眼睛不好使，这些针线活不做也罢。”
奶奶笑着道：“我针线不大好，就是闲着没事瞎做，你的有你妈给你做，我做这个，是给江茹的。”
江宁这才想起来，前两天她给星言办百日宴，江茹好像没来参加。
“大姐从婆家回来了吗？她生了孩子后，我还没见过呢。”
江茹生了孩子就搬回婆家去住了，江宁不好上门，所以也一直没见孩子。
本来想趁着星言百日宴的时候见一面，结果她还没来。
奶奶道：“回来了，她婆婆一块跟着回来的，上个星期还一块到家里吃了个饭。”
“那孩子呢？”
“孩子她婆婆那边的人帮她带着，不过这一添了孩子，日子可拮据多了，上次茹茹回来，我看她身上穿得还是件打着补丁的旧棉袄。”
江老太太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笑了笑道：“你今天在家里吃饭吧？”
“不了，孩子在家里，我一会顺道拐去看一眼大姐就回去了，您这些缝好的小衣服我一会捎给大姐吧？”
江老太太面露迟疑，似乎欲言又止，最后拗不过江宁，只好道：“你去看一眼就回去吧。”
江宁没听懂老太太的意思，略坐一会，就起身走了。
江老太太没起床，叫江萍出来送她。
江萍怯生生跟在她身后。
下楼的时候，江宁看到江萍身上脚上穿的还是她的旧衣服旧鞋子。
江萍是家里老三，平时都是捡江宁跟江茹剩下的。
也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卧室，回到家也是随便在客厅搭个床板睡下，白天把床板一支，便是张书桌。
想到这些，江宁顿时觉得有点心疼这个妹妹。
“就快高中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江宁语气和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江萍脸色茫然，低着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喜欢读书，可高中已经上完了，以后大概是要下乡吧。”
想到要下乡，江萍顿时更茫然了。
江宁算了算时间，现在正是阮青当年考大学的时间，不出意外，下个月就会宣布消息。
“你不要想下乡的事，好好读书，打好基础，以后考大学。“
“可，现在不是还没恢复高考吗？”
“不管恢没恢复，你不是爱读书吗，早做准备总没坏处。”
“可……”
可就算她考上了，家里哪有闲钱供她上大学。
“只要你能考上大学，二姐供你，你要能一直上，二姐就一直供你，让咱们老江家也出个大学生。”
江萍看着她欲言又止。
就算二姐肯出钱，妈也不会让的。
妈一直不让他们占二姐的便宜，所以平时也很少让她们去找二姐。
江宁知道她的心思，摸摸她的头道：“这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你不要告诉妈，等考上大学，就说这是学校的奖学金不就成了？”
“真的可以吗，二姐。“
江萍脸上滚烫，高兴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当然，二姐说成就成。”
“二姐，我一定考上大学。”
从大院出来，江宁来到江萍住的厂宿舍。
凭着记忆穿过那一排到处晾着衣服的过道，司机小金跟在后面帮她拎着东西。
“哎呀！”
一盆水毫无预兆从门里泼出来，小金忙将她往后一挡。但自己的脚裤脚却给泼湿了。
中年女人看到泼到人了，也没有任何表示，把头一扬就端着盆进去了。
江宁叫住她道：“你没看见你泼到人了吗？不会说声对不起吗？”
中年女人冷哼一声道：“什么对不起？不就是溅到点水吗，一会就干了。”
江宁气不过，正要上前理论，江茹从里面走了出来，“舅妈。”
看到外面站着的江宁，江茹愣了一下，“宁宁，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回家，奶奶做了些小衣服，我顺路捎给你，另外，我也想看看孩子，上次星言百岁你都没去。”
江宁正在跟江茹说话，刚才泼水那中年女人突然折返回来，冲上来就要拉江宁的手，被她一把挡开。
“哎呀，你就是我外甥媳妇她妹吧，听说你嫁了个有钱人，我一直还想上门认认亲呢，就是江茹不肯带我去。”
江宁从刚才就对她印象不太好，听到这话更是无语，不过看江茹为难，她也没当面说什么。
江茹从钱包里拿了些钱出来，“舅妈，这是五块钱，你拿着去给孩子买点东西吧，再买点菜，快该做中午饭了。”
中年女人拿着那五块钱，语带讽刺道：“这又给孩子买东西又买菜的，五块钱怎么够？”
江茹脸上一红，转身又从钱包里给她拿了五块钱，这才把她打发出去。
“江茹她二妹，你别走啊，一会就留下吃饭。”
女人临走还不忘冲着江宁笑笑。
那张晒得黝黑的脸上笑得一脸谄媚。
江宁冷冷问：“她是谁？”
“宁宁，我们进去再说。”
江茹一脸羞愧，把江宁请进宿舍。
江宁让小金到车里等着，关上门，又问了一声，“奶奶说你婆家人在帮你带孩子，就是她呀？”
江茹无奈地点点头。
“她是我婆婆在乡下的弟媳妇，说孩子大了，地里没活，让我婆婆帮着在城里找个工作，我婆婆自己都是个临时工，哪有什么门路，见我这里要人带孩子，就介绍了她来，一个月三十块钱工资，管吃住。”
江茹一个月工资才五十块钱，给她三十块钱再管着吃住。
一家三口就花小刘一个人的工资，还要养孩子，难怪奶奶说江茹穿打补丁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