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建邺把车停在岗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里面几幢灰扑扑的建筑。
塔楼上面有探照亮，时不时会转过来。
时建邺下意识地把眼睛闭上。
“同志，你是哪里的？这里不准随便停车。”
这个时候门口仍旧十分森严，面生的小兵不认识他，过来把他的车拦下了。
时建邺把头从窗子伸出来，正在那跟他说什么。
里面一个人突然然噔噔噔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建邺，进来！”
原来是张明磊。
他身上披着大衣，叫了他一声，又对着小兵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小兵后知后觉，知道领导是在叫眼前这个高大的年轻人，脸上倏地一白。
又看了一眼在那边乖乖登记姓名的时建邺，局促地走上前道：“同志，您不用登记了，进去吧。”
时建邺对他温和的笑笑，“没事，进门要登记是规矩！”
时建邺坚持在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才放下笔进去。
张明磊已经等不及跑了过来，对着他一通说，“犟，从小到大就是犟，快进来，我早就在上面看见你车了。”
说完拉了拉肩膀上的大衣，也不看他跟没跟上来，一路蹲着脚，领着他来到二楼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有暖气，还生着炉子。
炉子边上放了两个橘子，大概是被忘了，两边烤得焦黑。
办公室里配了沙发，上面卷着一团被子，一看就是他刚在那里睡过。
时建邺几乎能想象得到他在上面睡成死猪的样子。
“坐。”张明磊招呼一声，便走到那边给他倒水。
时建邺没坐他睡过的沙发，拿了张折叠椅，在炉子边坐下，用火钳子拨那两个橘子。
一个东西砸过来，时建邺伸手一接，还是橘子。
“我吃热的。”
说完把那新橘子重新放到火边上。
“你怎么跟小时候一样？还喜欢吃烤橘子。”
张明磊刚才下去跑了一趟，手脚冻得发麻，用茶杯捂了捂，才觉得好了一点。
转头看了一眼正在那边认真剥橘子的人，“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时建邺愣了一下，看着他道：“我爸来了？”
“你不是得到消息跟他一块来的呀？”
张明磊还在想，他是不是在他这里安插了眼线。
他都还没来得及让人送信，这小子来得倒快。
“他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在哪？”
“你别急，还在楼上跟我们领导说话，下面也要等信号，没那么快。”
时建邺已经警惕起来，前面几次都没能听到什么内容，希望这次他跟妈妈通话的时候，他能听到一点内容，知道她在哪。
至少，知道她还活着。
张明磊端了杯水递给他，时建邺接过去，随手放在炉子边上。
张明磊把卷成一团的被子往里拨了拨，就那么邋里邋遢地在沙发上坐下。
“你不是来跟你爸的，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时建邺这才想起今天过来的正事，顿了顿道：“我的结婚申请被卡了。”
张明磊愣了一下，“谁卡的？”
“医院。”
张明磊一听就笑了，随即起身走到电话旁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会走过来道：“没事，他们很快能办好，不过你们医院也是，怎么敢随便卡你的结婚申请？”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有一些凹糟事。”
时建邺没跟他细说，不想他插手。
他能大概猜得到这里面真正的原因，只是懒得跟他们当面去争。
上回沈院长带着沈燕亲自登门道谢，明着道谢实则提亲。
被他直接拒绝了，大概是心里不痛快，所以才想到这么一出来恶心他。
他能理解这种小情绪。
但是害人，他容忍不了。
现在他要先解决了结婚申请的事，再慢慢跟他们算账。
张明磊看他把橘子剥成一瓣瓣，还摆得那么齐，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个。
“是不是你们做医生的都有这通病，吃个橘子也弄得这么整齐？”
“习惯了。”时建邺淡淡道。
“习惯了洁癖？”
张明磊吃了一瓣小橘子，又拿了几瓣，塞进嘴里牛嚼。
别说，烤过的橘子还挺好吃。
不过下一秒，他就有点胃里反酸了。
“解剖的时候，把东西摆齐了，放回去的时候，不容易混！”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张明磊趴在那里一阵干呕！
再看那摆得整整齐齐的橘子，就跟人内脏没什么两样。
可时建邺没事人似的，嘴角抿着笑，厮条慢理吃着橘子。
吃相也是斯斯文文。
可这么个斯文人，说起话来怎么那么噎人。
张明磊再不去动他的橘子。
起身拉开门，到走廊上跟门口的小兵交代几句，然后进来道：“差不多了，我们先下去。”
时建邺起身跟着他往楼下走。
看见一副紧张的样子，他上前拍拍他的背道：“这次不让你背锅。”
张明磊冲他笑笑：我信你个鬼。
不过他能说这话，他心里还是安慰的。
孩子没白养。
来到一楼的报话室，里面的人已经走光了，机器还在亮着。
一共分里外两间。
外面是普通的信号接收室，里面有间铁门。
推门进去，也有台接收器。
不过跟外面的接收器不一样，要更小巧一点。
“新机器，苏联货，刚运来。”
张明磊跟他介绍着。
他的外套本来披在肩膀上，这会也不披了，系上扣子，正经八百地坐在那里摆弄几下。
到最后一步时，他有些犹豫。
左键还是右键分不清。
时建邺过去，轻轻一拨，轰地一声，机器开始运转了。
张明磊抬头看他一眼，一脸的羡慕，“上过大学就是不一样，连苏联文都看得懂？”
时建邺淡淡道：“不是苏联货，是美国货。”
张明磊脸上一红，“管他是哪的，还不都是一样用！”
时建邺没再跟他斗嘴，看看边上的设备道：“录音机呢？一会怎么录？”
“没有录音。”
“那一会怎么听？”
张明磊起身，走到一旁，拉开一个铁皮柜子。
柜子看上去跟普通的柜子没什么两样，不过仔细看，又显有点古怪。
张明磊把里面的清出来，夹层拿出来，对他扬扬下巴。
时建邺脸上露出一丝错愕，“你不会是……让我躲在这里吧？”
“那不然呢？你爸带了设备，电子跟金属的一探就找得到，只有活人他找不到，所以我特地找人做了这么个柜子，花了我不少功夫，快进去吧。”
“现在？”
“当然是现在，一会哪有功夫给你藏，快点，我手举累了。”
时建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想了想，还是钻了进去。
张明磊过来放夹层，时建邺一把拉住他的板子，红着脸道：“一会你记得放我出来。”
张明磊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嗤地笑了一声，也有你小子害怕的时候。
“放心，忘不了。”
说着便催促着他进去。
装好夹层后，又一样样把东西放回去。
直到弄得一点痕迹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