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后，杨吱跟路潮生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同忘了之前的不愉快，相处间从未有过的缓和，至少在杨吱看来是这样的。
她很认真的扮演自己助理的这个身份，随叫随到，从不抱怨。然而这样做却并没有让路潮生的脸色好转，相反，他皱眉的频次越发多，盯着杨吱的视线，也像是在质疑她在做一件多么不正常的事，又或者，是路潮生自己在跟自己生闷气。
这股闷气，从上次综艺他遇见冯尧开始就有了。
虽然后来路潮生冷静下来挺后悔的，但是要让他先开口道歉这件事有些挂不下面子，所以他一直等着杨吱主动来提着件事。但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瞧着倒比他更淡然。
这一下，让路潮生心里有些郁闷。
他不想仔细深究这些郁闷是不是来源于不安，又或者，是在害怕。
他又在害怕什么呢？
路潮生意识到这个问题时，瞥了一眼给自己整理袖口的人。
杨吱神情专注，目不斜视。那张柔美的脸上，端的是一个助理该有的样子，然而看的路潮生是越发郁闷了。
他忍了忍，但看着这人整完袖口就想走了，最后实在没忍住，动了动唇：“那个娃娃挺丑的。”
杨吱：……
她看了眼他，淡淡道了声：“哦。”
路潮生眼角跳了跳，原本还等着她反驳，结果这一下让他一喉咙的话重新又憋了回去。
前方场地导演在叫路潮生，最后看了眼杨吱，路潮生黑着脸走了。
剩下杨吱还有些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也就想明白，早知道还不如不给他那娃娃了，省的费事。
张大导演对于电影的要求非常高，所以剧组里工作进度很赶，工作人员在剧场都是行色匆匆。
居柳跟着路潮生在前头帮忙，唯一显得空闲的就剩下了杨吱。
于是她搬了个小凳，无聊的在内勤人员后头坐着，就看着。
这还是她第一次参与电影的拍摄，一开始挺好奇的，但看了两天后，再怎么好奇也觉得无聊了，倒是感受到了路潮生的敬业。
在她的印象里，他那人好像什么都拘束不了他，随意惯了，没想到也有这么偏执的时候。
这场戏大概是要躲避追踪，所以需要有打架和高空摔下的镜头，她就看到路潮生吊着威亚，从十米高的楼层摔下，又站起来，又摔下。一个镜头反反复复，不说演员和导演，就算杨吱这种闲散人员都看累了。
好的电影，一定需要长时间来磨合，尤其是张大导演这种追求高质量电影的，更是吹毛求疵。娱乐圈从来都不是个光靠幸运就能走下去的地方，你必须相当有才华并且付出努力，才能保证不被甩远太久。
对于第一次拍摄电影的路潮生，张大导演很满意，至少有好几次是主动喊停，让他喝口水休息的。原本以为照这样的速度，能在八点前赶完今天的进度，但天空不作美，可惜的是刚拍两个小时，天空就开始下起了大雨，随后剧组的拍摄被暂缓。
为了避雨，整个剧组暂时躲在一间空置的教室，一大帮人这会倒是空了下来，闲着坐着看雨聊天。
杨吱也混在一大帮工作人员中间，期间跟张大导演坐一块的路潮生频频几次看过来，她也当没看见。
做做助理的工作就罢了，这要是让她陪着张大导演那些大咖一块赔笑，还真是难为她了。
而她暂时也不想难为自己。
那边张大导演看大家闲着没事，专门让人去请了玉衡一位年长的教师，来了解玉衡这所中学的建成史，算是科普科普下历史背景。
杨吱是没想到，被请来的竟然是严老师，她的高中班主任。
在严老师进来的时候，她闪身躲在了其他剧组人员的身后，这期间只有经常往她这看的路潮生注意到了她不同寻常的举动，并且蹙了眉。
玉衡的建成年代不算久远，大概几十年左右，可学院风格建设部分也还保持着之前的建筑风格，这也是张大导演同意选择这里的原因。
严老师这人教历史的，所以说话也算风趣，跟张大导演他们谈话相处融洽，问完一下基本史，其中一个副导给严老师倒了杯茶，开始岔开了话题：“这玉衡中学学风如此严谨，想必培养了很多的人才吧。”
严老师笑了笑：“那是，我们玉衡不光是培养了……”
严老师说着，副导跟着点头，然后这些却不是他想听的话：“我几年前看新闻，说是玉衡有过一场校园暴力事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哦，竟然有这事？”张大导演跟着好奇极了，“怎么了严老师，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严老师的脸色从副导说完就沉了下去，半天也没开口。
过了半晌，她摇摇头：“倒是也不是不方便说，只是——”
严老师显得有些难以启齿，神色复杂。
副导接道：“听说是那位学生轻生，家长大闹了整个学校，这件事才被报出来的是吗？”
路潮生喝茶的手顿了下，突然间抬头盯着副导，盯的副导都有些不自在，正要解释自己都是瞎看的。严老师已经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那时候出事的正是我的班级，想来要不是我这人只注重学生成绩，大概也不会出那档子事。”
“那时候听说还牵扯了其他的学校，是……”
“于副导！”大概是关注道了严老师脸色不好，张大导演及时阻止了副导继续问下去的话，“每条生命都值得尊敬，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
副导讪讪的闭了嘴，道：“哈哈，我就是好奇，好奇。”
哈哈着想把这事打马虎过去，不想边上一直没开口的路潮生却突然问道：“严老师五年前，教的是哪个班级啊？”
严老师沉默了一下，道：“我带过的班级多，具体教哪个忘了，怎么这么问？”
路潮生笑笑，道：“随便问问。”
喝了口茶，他往远处瞟了一眼。
晚上收工回酒店的时候，路潮生在杨吱进房门的时候，突然问道：“今天来的严老师，你认识？”
杨吱刷卡的手抖了一下：“严老师教历史，那时候代过我们很多班。”
“那就是教过咯。”
杨吱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路潮生笑着盯着她脸上的表情，道：“突然好奇而已。”
杨吱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脸蛛丝马迹，但除了看到那张脸分外精致外，什么也没看出来：“是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