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夜色渐深。
许是自今夜后，不知何时能再聚，众人感慨万千。
连酒量好的叶梓心也有些醉了。
期间莫梧桐、棠棣和商颜先行离开，宋晚留下照顾叶梓心，看着喻峥背着人离开，她才放心。
等回神时，才注意到站在门外的程言舟，惊讶对方竟然并未离开。
程言舟见她走过来，沉声道：“宋老板不着急回去的话，能否陪再下走一段路。”
他嗓音低沉，伴着夜晚的风，缓缓吹过宋晚的耳畔，有种蛊惑人心的感觉。
宋晚点头，两人迈入夜色，并肩行走在灯火璀璨的都城长街。
人马喧腾如萤火在眼前一一划过，两人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不多时，程言舟才道：“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宋晚顿住脚步，迎上他的目光：“你不必说抱歉，我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程言舟的心头微怔，感叹她语气里的平静与坦然，那种释然让他生出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他下颚绷紧，眸中愈发深沉，隐忍许久道：“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当今的监察司史程枫，其实并非我的生父。”
“小时候我的家乡发大水，生父死了，母亲带着我一路逃亡，直到有一天，她哭着对我说：儿子乖，站在原地等娘回来，娘马上就回来接你。
“随后塞给我几个白馒头，便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女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站在原地傻傻地等了三天三夜，奄奄一息时被义父捡到，才有了你如今见到的程言舟！”
宋晚抬眸，身边的男人至始至终都面色沉静，就像是再诉说别人的往事一般，辨不出一丝情绪。
可她就是能感觉到，对方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
明明是扎根在心上的刺，如今再次被刀刨开，血淋淋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得多努力，才能表现的如此平静淡漠。
看着这样的程言舟，宋晚的心突然揪紧，隐隐作痛。
程言舟自嘲地笑起来：“我只是不明白，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又满口谎言的女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随意抛弃，可能是因为童年的这份阴影，我对感情之事才会望而却步，对女子才会有诸多偏见……”
程言舟向来把自己隐藏的很好，他内敛深沉，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
不愿意让人真正进入他的领域与世界，不愿和任何人产生羁绊。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今日却站在灯火之下，对她坦露心声。
甚至愿意把自己最讳莫如深，隐藏的过往全部抖落，像是甘愿自降凡间的仙人，因某一个人，做渺小的世人。
宋晚震惊的同时，内心又涌起巨大的欣喜，久久不能平静。
她暗自想，或许自己于他而言，真的有那么一点的特殊和小小的不同吧。
“程言舟我很开心，你今天能和我说这么多，你看……”宋晚指着前方的路，向前迈出一步，而后转过身，提着裙摆朝男人弯着眼角笑：“前方的路，才是我们的未来，若是被过去困住脚步，停在当下，就只能困顿于过去的梦魇，无法自拔！”
“所以……向前走一步吧，去看看新的风景，遇见新的可能！”
那一刻，程言舟愣住，宋晚的眸中映着街边的灯火，显得格外明亮动人。
程言舟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他向前一步，来到她的身边。
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眼睛再也看不到其他，视线全部落在眼前人的身上。
“好！”
男人嗓音很沉，却十分好听。
宋晚鼓足勇气，面上有些发热：“程言舟我承认我之前骗了你，其实事到如今我还是……喜欢你！”
“喜欢你”三个字让程言舟瞪大眼睛，内心似有绚丽的烟花炸开。
“不过这一次我不会站在原地等你了，我也要继续向前，去追求我的梦想了！”
“程言舟，等你想明白何为真正的喜欢，再来找我吧！”
语罢，宋晚转身向前，脚步坚定。
以前好像都是她傻傻地追逐着那个人的背影。
所以，这一次，换你了，程言舟。
*
长街上，喻峥背着叶梓心缓缓而行。
叶梓心面色砣红地趴在少年的背上。
喻峥皱眉：“我说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少喝点不行吗？”
叶梓心傻笑：“今天高兴，哪里停的下来，还有，谁说我喝醉了，本姑娘根本没醉好不好！”
喻峥失笑，语气宠溺道：“好好好，你没醉，也不知道前面是谁连站都站不稳了，还非要跑过我跟前，死皮赖脸地要我背着走！”
“你不懂！”叶梓心嘟囔，”我那是在给宋晚和程言舟制造独处的机会呢！”
说到这里，叶梓心突然回过味来，拔高嗓音道：“不对呀，什么叫我死皮赖脸地跑过来，你现在就嫌弃我了是不是？”
喻峥立时求饶：“小的哪敢啊，我就是嫌弃我自己，也不敢嫌弃你啊！”
“哼，那还差不多！”叶梓心这才肯罢休。
月色皎洁，杨柳依依。
清凉的夜风中，她盯着少年宽阔的背脊，感受他的呼吸和步伐。
忽而忍不住想，命运好神奇，把两个之前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缠绕在了一起。
从初遇到现在，他们在一起，并肩走过了一整个春夏秋冬。
一起欢笑，流泪，而后慢慢成长，成为更好的人。
“真好！”
“嗯？”喻峥侧头，“你说什么？”
叶梓心紧紧搂住少年的脖子，让彼此贴得更紧。
灼热的呼吸喷在耳郭，柔软的女声如风而来，像是最虔诚的感叹。
“能遇见你真好！”
喻峥心中一动，眼角眉梢里都浸满温柔笑意。
“对了，我之前听宫里的人，你之后又去了皇后娘娘那？”
喻峥点头：“这次可是两人组队的大赛，你的赏赐是谏言的机会，我的可还没说呢！”
“那你后来要了什么赏赐呀？”
“你猜！”
“你又来！”叶梓心没好气地拍他肩膀，“我不想听了！”
倦意袭来，叶梓心忍不住打哈欠。
不多时，耳边就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发现身后的人睡着了，喻峥摇头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