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白一直睡到八点，陆明初才喊醒他。
“我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但是点滴已经打完一瓶了，你睡太久的话晚上会睡不着。”
病房里就有微波炉，陆明初热了热粥，小心的吹了吹上面冒出来的热乎气，把碗递给晏白。
“晚上少吃点。”
晏白点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睡着的，但是只要醒来就能看见陆明初这件事就足够让他高兴的不知所以然了。
他在医院里住了几天，陆明初就来过几次。李向南来之前还要乔英提前看陆明初的课表，陆明初上课去了，他才敢过去。去过一次就发誓自己以后再去看晏白自己就是二百五。
他和江洛舟等人聚会的时候忿忿不平的骂了一晚上，“他那是生病吗？我看他简直是在度假。你们是没去看过他得瑟的样子，我看他干脆也别出院了。”
他骂骂咧咧，江洛舟的脸上却露出羡慕的神色。或许晏白真的有机会。
晏白这几天简直不要太快活，如果不是医生表姐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他可以出院的话，他愿意直接把这间病房长期包了。
他出院那天特意在中午就回了家，这段时间他成长了很多，他想要陆明初的原谅，想要陆明初的爱意，更想让自己成为一个称职的爱人。他亲自布置房间，摆上鲜花，亲自准备了最新鲜的食材，他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今天陆明初下午是满课，下了课之后应该是五点半，到家的话应该正好是六点左右。
他煮了两人份的晚饭，提前把餐具摆在桌子上，打开了唱片机，然后去卧室里挑了好半天，卫衣运动裤有些幼稚，衬衫搭配西装又过于正式，他一连试了好几身衣服，没一件觉得合适的。
他沮丧的一把拽掉了领带扔在床上。翻找衣柜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从前为了接近陆明初时穿的衣服，衬衫搭配毛衣马甲，衣服被整齐的叠放在衣柜的角落里。
如果不是现在他翻出了大半的衣服，根本就看不到角落里的看上去很年轻也很傻逼的套装，如果没有陆明初他是绝不可能穿这种衣服的。
晏白想了想，从衣柜里找了一件灰白浅色格纹衬衫，然后搭配了一件黑色的毛衣马甲，穿了一条最普通的灰色居家库。对着镜子他上上下下照了半天，陆明初应该会喜欢这样的。
他记得那个齐晚秋，总是穿着毛衣或者最休闲的裤子，看上去显得休闲又年轻，不过重点不是这个，而且这样穿不容易给人距离感，非常有心机了。
他想到这里，冷笑了一下，只觉得齐晚秋明明比自己大，还成天扮嫩，扮嫩也就算了，还要穿陆明初的衣服。
当时他看到他们俩从灯光下缓缓走来的时候，肺都快气爆了。那个时候那么生气都忍过来了，现在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他对着镜子，觉得这样还不够，又翻墙倒柜的找了半天，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副黑框眼镜。他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刘海，让其看上去更自然。
他坐在门口，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不觉得枯燥，只是莫名发现，刻着时间的钟好像被人按了倍速，等待陆明初的每一分一秒都因此而变的悠长和浪漫。
为此他还特意发了短信给陆明初，提前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出院回家了。很奇怪的是，这几天总是及时回复的陆明初却没有回复他消息。
他很奇怪，却不敢催促。他坐在门后面，等了很久。直到天黑了很久，他站起来打开屋子里的灯，才发现原来真的很晚了。
他摘下黑框眼镜揉了揉眼睛，有些酸涩。他捏着手机坐会门口，耐心的等着，心里有种难言的恐慌。
他等过陆明初很多次，每次都是好结果，这次也是。
他用力捏着手机，一遍遍的在心里说服自己。腿已经蹲麻木了，他敲了敲大腿放松，站起来关了唱片机。音乐咿咿呀呀的听得他心烦意乱。
他不介意等的久，只怕等不到。他翻开手机，想了很久，还是拨通了电话。只是他没想到，熟悉的手机铃声在门外响了起来。
那个人没有接，他也不敢挂，就这样在铃声里僵持着，直到机器女声传来消息，晏白才颤抖着伸手打开了门。
陆明初站在门外，温柔着看着他。晏白想要挤出一个笑，脸却僵住了。他转过身，不让陆明初看到自己发红的眼尾，他伪装情绪笑着说，“陆老师，你今天下班好晚。”
陆明初应了一声，“嗯。”
晏白把拖鞋放在陆明初跟前，也不敢多看他两眼，慌张说道，“我煮了晚饭，这几天麻烦你照顾我了。一起吃饭吧。”
“嗯。”
晏白径直走到厨房，他今晚烧了一份沸腾鱼，炒了一盘酸辣土豆丝，还弄个一碗胡辣汤和一份凉拌黄瓜。
他知道陆明初嗜辣，所以都是按着陆明初的口味来的。他给陆明初盛了饭，然后魂不守舍的夹了一口菜。他们俩都一言不发，沉默着吃着菜。
陆明初说，“小白，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晏白打断了他的话，“你看我新戴的眼镜，好看吗？是不是还不错。”
陆明初看着他，眼神复杂，他点点头。就看到晏白笑的的一脸灿烂。陆明初还是忍不住，他说，“小白，”
“这个鱼味道好像没有刚出锅的时候好了。应该是放的有点凉了，我去厨房热一下。”晏白立马站起身，端着碗转身进了厨房。他把东西放进微波炉，在心里数着时间。
晏白的双手撑在琉璃台上，第一次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微波炉叮的发出了声音，晏白打开门伸手去端，他太魂不守舍，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碗的温度。
“砰。”
陆明初冲进厨房，看到晏白正半蹲着身子试图去收拾地上的残渣
。陆明初注意到晏白被烫红的手，叹了一口气，俯身看着晏白，“小白，这些东西不适合你做，你可以不做的。”
晏白低着头，他懊恼地说“不是的，我会做的。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把一切弄得那么糟。”
陆明初握住他的手腕，“你先起来，这些只是很普通的事情，你没做过，所以有失误很正常。但是你泡的咖啡很好喝，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且优秀的地方。你也一样。你先起来。”
陆明初拉着晏白坐在沙发上。他从医药箱里找出烫伤膏，细致的用棉签涂在晏白的手上，然后去厨房收拾了残渣，洗了洗手，才走到晏白身边，他说，“小白，你可以不用做那些的。也可以不用戴这个。你不合适”
他伸手去摘下晏白眼睛上的黑色镜框，“你就是你自己，不用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我没有不喜欢。”这个时候晏白的眼睛红的可怕。
“小白，你听我说，你有时候太固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感情这种事情，并不是可以强求的。我不爱你了，小白。”
“你不爱我了？”晏白颤声道，“那你这段时间做的事算什么？你对我那么好，然后你说你不爱我了。”
陆明初肯定的给了回应，“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因为我们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导致你这次的生病。但是，小白，我真的不爱你了。在我眼里，你是我的学生。”晏白牢牢盯着陆明初，试图从他的眼睛深处看到一丝撒谎的可能，可是没有。陆明初是那样坦然的任由他寻找，他眼里的爱意真的消失了。没有爱，也没有恨。
“学生？我只是个学生吗？”晏白在一瞬间心痛到无以复加，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鼻尖也红了，他张了张口，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给自己留了体面，没有闹也没有让眼泪夺眶而出。人家已经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了，他难道还要做出孩子一样的举动去坐实陆明初的观点吗？他憋下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甚至是平静地接受了陆明初说的一切，用尽全身力量挤出了一个字，“好。”
陆明初离开了。
晏白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心里的不甘一股脑全都涌了出来，眼泪砸落到地板上。那是不论你做到什么地步，不论你如何竭尽全力，都无法得到认同之后的疲惫、厌倦和无力。
他双手捂住脸颊，不停抹去脸上一直涌出来的眼泪和鼻涕。仿佛是一只困兽，突然发出几声短促却连续的鸣啼，嘶哑、悲怆。只有在这样的黑夜里，在这样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露出他的脆弱。他不习惯这样歇斯底里的痛快的哭，所以哭声总是断断续续的，鼻涕和眼泪流满了整张脸。
每天早上放在陆明处门口的早饭是他亲自做的，为了学好做菜为了可以在一起之后互相分担，他专门腾出时间去学了烹饪，在端到陆明初之前的每一道菜，每一份早饭都是他晏白亲手做的。他知道陆明初喜爱文学，所以给自己买了厚厚一面墙的书，不论工作学习多忙，他都会腾出时间去翻去看。
他来回反复的看齐晚秋的照片，试图去模仿他的行为举止，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只听见那个人说，“你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