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包拯亲率少侠艾虎、都头黄洪,以及天长百十余差役,联合盱眙、招信二县官差一举剿灭强贼,夺回赈灾之谷,更将清风寨之财物悉数收缴入官。此后,包拯与招信知县蒋钦,遂雇用盱眙地方船只,并再度遣黄洪、张小一各领差役二十名,先将于清风寨夺回之谷三千二百余石,经池水押赴泗州漕运。待诸事处理完毕,包拯、蒋钦相继辞别了盱眙知县尤景之,各自率众返还不提。
然而,包拯回至天长不久,一日,正与县尉王泊,外郎任温诸人于后堂处理事务。忽一衙役前来通报:
“南城绥包坊有一名小易者,于衙门前恳求,欲见包大人一面。”
包拯听得,心下思忖道:“今小易特地来此,势必兄长与嫂娘有何要紧之事?”遂忙命衙役领人来见。
衙役去后,过不多时,便带领小易而至。小易见得包拯,上前拜见过后,继而道:
“大爷今春时已染病卧床不起,数月来未见好转,身体每况愈下,家人恐有不测,故特遣小的前来告知三爷,祈望得以相见。”
包拯闻知此情,略思绪片刻,随提笔书信一封,阐明自幼受兄、嫂眷顾,今闻知兄长病入膏肓,心中不胜惶恐。况又闻知兄、嫂甚念,故万望告假仨月,前往探视。写毕,即发信请示上司,并就此携小易,辞别王泊、任温诸人,出后堂而至内宅来,将事告知妻子董氏。从而,董氏吩咐丫鬟小玥整顿行李,以便早日启程。然包拯念及数载未见,遂命小易近旁就坐,又将兄长病情与其近年来于南城之事询问一番。
原来,于明道二年,包母张氏病卒,至丧葬之后,包播、崔氏携儿孙将返南城,包拯、董氏念及兄长、嫂娘皆已年过半百之人,身旁乏人伺候,故遣小易、丁香相随而去。此后,小易与丁香不仅得崔氏作主,结为夫妇,更因兄长府上此前之管家年迈告退,且小易跟随包拯多年,很有些见识,进而担当了管家之职。
不想至今年春时,一向健朗的包播因饮食不慎,以致脾胃失调,忽而一病不起。数月间虽多方寻医问药,终究无济于事,竟一日不是一日。近月来,家人见他常有惦念小叔包拯,然全府上下可差遣之人,能识得包拯者仅有小易一人。故此,崔氏方才吩咐包勉,特遣小易前来告知。
至此,不过五六日,包拯夫妻已经一切准备完毕,且告假之事及时得以上司批复。包拯遂辞别县衙官吏,将天长县务嘱托县尉王泊打理。临行之际,经董氏点醒,又特意带包繶去拜别先生王古。竟而,使王古感慨数载游历异乡,欲借此早归梓里,愿日后有缘再会,故作相互辞别。就此,包拯与妻董氏携儿女包繶、包颖、包蕙,以及随从包兴,丫鬟小玥,并于少侠艾虎沿路护卫下,取道奔赴南城。然欧阳春亦俟机往滁州拜望家兄家嫂,故同路至琅琊山地界,就辞别郎君艾虎,以及包拯、董氏诸人而去,不在话下。
然包拯一行人又经多日舟车劳顿,方才抵达南城绥包坊。崔氏闻知小叔包拯携妻小而至,竟于包勉、吴氏,孙儿包永年、包华年诸人之陪伴下,亲自出门相迎。包拯、董氏见之,忙领着包繶、包颖、包蕙上前拜见过伯娘,便又将艾虎引见相识,这才问候着一并相邀进屋。回至屋中,因恐人多搅扰病人,崔氏遂遣包勉、吴氏诸人不必相随,仅仅带领包拯、董氏前往病房,探望兄长。
且说包勉,于明道二年秋,因祖母病卒,弃无为县主簿之职奔丧,后随父母携妻小同返南城绥包坊,至景祐元年初,奉命出知定远县,景祐四年初,任满改知信州。不想今年春,吴氏忽写信告知公公染病在床,包勉方才辞官返还南城,侍奉病父。此时,包勉便邀艾虎、包繶诸人就坐客厅闲话;况临近用餐时间,吴氏自去吩咐下人张罗饮食,亦不在话下。
然包拯、董氏陪同嫂娘至兄长病房,但见昔日身魁力壮的包播如今却病得瘦弱不堪,形似枯木,怎不使人心生酸楚。包播闻知是三弟与董氏,挣扎着欲支起身来。包拯见得,赶忙上前扶起,遂就坐于床沿,董氏挽着嫂娘亦于一旁坐下。于是,包拯问道:
“兄长向来身体健朗,何以一时病至如此地步?”
包播回道:“或许因早年于边塞服役,过度劳苦,又饮食无节律,故有今日之患。”
既而,包拯又问道:“听小易言兄长近来常念及拯,可有何心事需拯效力?但愿兄长明言。”
对此,包播道:“为兄一生淡于名利,亦无所要事托付三弟。——只是汝侄包勉,虽在外为官多载,然处事上难免不识轻重,日后希望三弟予以些眷顾。”
包拯听后道:“兄长何出此言,包勉虽为拯侄,然比及年龄长拯近半载,就官场之事亦自知朝廷法度。况如今永年、华年皆已长大成人,兄长理当宽心才是。”
这时,包播不与言语,遂闭目养了养神,忽转念问道:“繶儿可好?”
借此,董氏回道:“繶儿、颖儿、蕙儿皆在,只恐搅扰伯伯将息,故未敢前来。今有劳伯伯惦记,奴家这便领来相见。”说罢,就唤小玥去带领包繶、包颖、包蕙前来,一并拜见伯父。却过不多时,吴氏就遣丫鬟前来传诸人用饭,且又另遣得奴婢伺候病人。包拯便辞别兄长,董氏挽着嫂娘,一同带领儿女,相继走出病房。步入客厅来,包拯感触屋内布置比及旧年富丽许多,几上一只青瓷花瓶更彰显几分哥窑风采,然此刻兴致索然,无心研究,只席间又将兄长病情问及一番。故而,包勉叹道:
“有劳三叔挂怀,家父已四五日水米不能食,恐大限将至矣。”
此话使崔氏伤心不已,包拯、董氏只得从旁安慰一番。晚些时候,又至病房看望过兄长,待吴氏安排好房间,当日且各自早早歇息,更不在话下。
却说此后之二三日,包播又渐渐的进得些食,仿佛病情有所转机,全府上下皆感欣慰。这日,又忽闻建昌知军大人有函邀包拯至军府一聚。包拯对此甚为疑惑,忙拆而视之,见其函曰:
“愚兄与贤弟自景祐四年秋后,汴京一别,于今又是二载未见。今闻希仁贤弟因兄长之病告假赴此,虽是贤弟之兄病沉,然难得贤弟千里而至,若不赴军府,令愚兄略表地主之谊,岂非人生一大憾事。”
包拯看罢,但见落款署名乃龚宗元,心下忖道:“会之兄此前还于京任职,何以旦夕就至此地方任上?人生真乃变化莫测!——幸如今兄长之病有所好转,况会之兄又盛情难却,拯安能拒之,理当前往一会。”遂将此事告知董氏,并进屋辞别过兄长、嫂娘,携随从包兴往建昌军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