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踩就踩呗，尽着你了。”梁桂霞关上车门，接着问何良才，“这是第几次来黄山农场了？”
“记不清了，很多次。”
“很多次是多少次？”
“你很刻薄。”
“对你还用得着客气了？”
何良才心头一热，边往前走边问她啥时候调过来的。
“这么说你四个月没来这里了。”
“你是二月份调过来的？”
“算你还没笨到家。”
“不是笨，是傻。”
“傻不是笨吗？”
“那是两个概念。”何良才回头望着她，说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是吗？”梁桂霞眼角一挑，“你是说我长着一张大众脸呗。”
“不，是明星脸。”
“俗！”
“本来嘛，我就是个俗人。”
“算了，不跟你扯了，快找你主子去吧。”
何良才笑了笑，奔着李德山那边去了。
李德山跟王达康并肩站在院子里，面朝着那栋三层办公楼指指点点。
走近了才听见王达康在抱怨：“李局长，你就施舍一下吧，瞧瞧我这办公条件，就不怕我被埋在里头？”
“至于嘛，看上去比碉堡都牢固。”
“可不是嘛，当地的老百姓都说我是个住在碉堡里的座山雕。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个机关单位，还不如一个个体经营户。”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感觉自己像杨子荣了。”
“不……不，您是活菩萨。”
李德山回头问他：“这是哪一年建的？”
“快二十年了吧，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乡改的第二年。”
“看上去建筑质量还不错。”
“不错个熊！眼看都要趴窝了，楼顶的裂缝好几公分宽，下雨就成了水帘洞。”
“有那么严重？”
“是啊，我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奋斗。”
“危险又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为什么前几年不推倒了重建？”
“却钞票呗。”
“不对吧，据我所知，市财政每年都下拨专项基金，你不会拿去打酒了吧？”
王达康一脸苦笑，“我哪儿敢呀？那点小钱不够疏通下水道的。”
“你就不会变通一下，把其他资金改变一下用途，反正是用在集体建设上了，谁也不会说三道四。”
“不行……不行，专款专用，不能马虎。”
“那你就化缘去，上边要点，镇上掏点，再到所属的村子收点，积少成多，不就够了嘛。”
王达康摇了摇头，感叹道：“难，很难，比要命都难！”
“不对吧，我可早有耳闻，你王大场长能耐大着呢，比那孙猴子都能折腾，建个办公楼算什么？”
“得……得，您高看我了。走吧，吃饭去，这时候跟你哭穷不合适，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请……请……”王达康做了个礼让的手势。
“没事……没事，有话尽管说，有饭就吃，一码归一码。”
“对了，李局长，这边天高皇帝远的，连个像样的酒店都没有，只能委屈你吃大食堂了。”
“食堂好啊，想起那热腾腾的大锅菜就流口水。”
两个人有说有笑，走进了后院。
一个模样俊俏的女孩站在房门前，笑吟吟望着李德山，说了声：“欢迎领导！”
李德山点了点头，回一声你好。
何良才紧随其后，与女孩擦身而过的瞬间，刻意瞄了她一眼。
心尖一阵酥软，不由感叹：都云深山出美女，果不其然。
这个女孩不单单是小模样精致，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清纯，俨然一朵绽放的芙蓉。
何良才发现，自打李德山进门，女孩的视线就一直黏在他身上。
落座之后，她更是殷勤有加，沏茶、递烟、分餐具……
显然，她是食堂的服务员。
可惜，实在是可惜啊！
这么标致的一个女孩，怎么就甘愿憋屈在这儿伺候人呢？
大有鲜花开在臭水沟的意蕴。
一道茶没喝透，就开始上菜了。
王达康对着李德山说：“虽有盛情，但条件有限，咱就按照山里人的待客方式，四菜一汤。”
李德山点了点头，说：“好啊，这不正好符合上级要求嘛。”
王达康跟一句：“反腐的事与咱不搭边，清廉着呢。”
“那是……那是……”
很快，四菜一汤就上齐了。
四菜分别是：木柴烤全羊、红焖双鸡、家常鲤鱼、杂烩山珍。
一汤是乳鸽炖甲鱼。
李德山眼睛有点发直，吧唧吧唧嘴，想说什么，却被口水堵了回去。
女孩忙活了一阵子，站到了李德山身后，说：“李局长，菜都上齐了，请慢用。”
尽管饥肠辘辘，馋虫肆虐，可主陪不发话，只能忍着。
王达康却玩起了另类要挟，他不但不发话开吃，还把话题扯回回了良田改造项目上。
李德山早饭没吃，又经过了一上午的车马劳顿，面对着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佳肴，那种滋味难以言喻。
我靠！
这不是成心折磨吗？
王达康毫不避讳，开门见山摆出了条件，让李德山尽快走流程，资金到位后立马开工。
李德山不想多说，搪塞几句，把“球”踢给了何良才。
何良才心知肚明，他这是要自己做挡箭牌。
言语间不难看出，他们正在暗中较劲。
虽然李德山是顶头上司，但王达康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因为他有副市长程朝学做后盾。
不就百万的项目款嘛，算个球！
再说了，按惯例，只要动动笔，上报计划就成了。
况且程朝学在升迁之前就应诺过，今年的计划少不了他的份儿，这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但种种迹象看，李德山另有打算。
这会儿何良才被推到了前边，明摆着是要他“白脸”。
何良才转身面对着王达康，坦言道：“王场长，这个项目还在立项中，上头的意见有分歧，我们努力争取吧，等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分歧？哪一个有分歧了？”
“具体是谁我当然不能说，上级主管部门也发话了，要仔细考察，具体量化，用精确的数据来说话。”
王达康脸色阴沉，目露凶光，手指着那盆乳鸽炖甲鱼，粗鲁骂道：“你说，是哪一个王八羔子捣蛋，老子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