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前几年重新装修过一次,后来就没怎么来住过了。这边是卧室……”
戴眼睛的男人伸手转动门把手,却推不开,便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试图找到正确的那把。
他身后穿着正装、中介模样的男人,对身后的一对夫妻介绍说:“这边的采光也特别好,等会儿白先生会带你们到楼上露天阳台去看看。”
女人挽着丈夫的胳膊,四下环顾了一圈说:“我怎么觉得这里看上去还有人在住呢?”
白东明神色不自然地僵了下:“哦,我儿子在这边暂住几天,随时都可以搬出来。”
这中介和他还算相熟,立刻补充:“他家儿子非常优秀,现在在培风一中就读,听说还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几。是吧,老白?”
“也就那样……”
白东明干笑几声,钥匙怼了好几次才捅进锁眼。
那对夫妻连连称赞,兴致也高了不少。毕竟这年头的父母但凡是在意孩子学习的,总会对学霸莫名有好感。
“这间是犬子的房间,请进……”
丈夫看到墙角的琴包,惊讶道:“这是吉他吧,没想到令郎还这么多才多艺!”
妻子捣捣他:“什么吉他,那明明是大提琴。”
“对对……”白东明擦了把额头渗出的汗,咳嗽一声,“我开下空调吧,挺热的。”
说着四下搜寻一圈,在堆满书桌的纸张下发现了遥控器露出的一个角。
拿起遥控器的时候,白东明瞥见了纸张上的内容,眼底露出掩饰不了的嘲讽和嫌恶,伸手便想将那些稿件扫到一边。
“你敢碰一下试试!”
背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白东明的手猛地一抖。
“啪嗒”
空调遥控器摔在地上。
中介反应最快,立刻满脸堆笑地朝门口的男生走去:“哎呀,这位就是白先生的公子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白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刚对上那道视线,中介只觉得全身一凉,声音不由自主就弱了下去。
好在冰冷锋利的目光很快又锁定回依然背对着他的白东明身上。
“我数三秒,出去。三——”
白东明骤然转身,满脸涨得通红:“我就是带人过来看看……”
“二——”
“房子是我的租不租还要受你管吗?”白东明恼羞成怒,却还要竭力在外人面前压抑着。手都发起抖来,也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因为长期酗酒的后遗症。
“一。”
就像是枪响前短暂又漫长的死寂瞬间,无形中空气结出根根冰刺,白浔面无表情,微扬着下巴斜他的父亲:
“我给过你机会了。”
那对夫妻眼见情况不对要往外走,被白浔正正好堵在门口,不得已又退了到墙角。
这其实是很荒唐的一幕,几个成年人,受制于一个清瘦的未成年男生。
“我先说清楚,这房子是我母亲的。”这话是说给那对夫妻听的,“我警告过这个人,但凡他再试图把这房子租出去,或者带任何人进来……”
“你妈已经答应了!”
“我就会让这房子再也没人敢住。”白浔丝毫不受干扰地说完,扯了一下唇角。
那是一个冷到极致反显艳丽的笑,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带温度,白东明全身唰地冒出冷汗。
白浔抬起手指向他,苍白的手透到能看清蓝紫色的血管:“这个人,他酗酒、赌……”
“你闭嘴!”白东明见他不留情面索性也撕破脸皮,像被逼到角落的疯狗一样恶狠狠瞪着他,突然向墙角那对夫妻冲去。
“啊!你干什么!”
女人下意识尖叫着往边上闪,被丈夫一把揽过,露出了身后的墙角——白东明扑过去死死抱住了大提琴。
“你再说一句老子现在就摔了这鬼东西!”
果然,白浔慢慢抿紧了唇。
白东明动作粗鲁地拉开琴盒,被悉心呵护的大提琴光可鉴人,刹那间让屋里的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和少年一样,不染纤尘。
然而下一秒便被一把握住琴头,毫无半点怜惜地扯了出来。
提琴在碰撞中发出嗡鸣,就像被强行剥去襁褓的婴儿,只能无助地靠哭泣求救。
白东明双手反方向捏着琴:“以后我的事你再敢插手一次,老子就劈了这堆烂木头。”
纤长的手腕绷得太紧,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缓缓垂下。
白东明心中还没来得及露出得逞的笑,却听到熟悉的清冷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不加掩饰笑意响起:
“说得好,没了弓的琴,不就是堆烂木头吗?”
最烈、最危险的酒也不过如此。清澈的酒液从闪动着疯狂光芒的眼底随着目光流泄,落到书架上的笔筒,抬手抽出一把折叠刀。
笔筒和笔“哗啦”一声倾倒在地,刀刃弹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
“你要干什么!”白东明的声音也跟着发颤,“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你动我一下前途就全毁了!白浔,有事和爸好好商量……”
“前途?你以为一个连死都无所谓的人还会在乎前途吗?”少年一步步逼近,声音也一点点放轻:“你以为我还会把你当做家人吗?”
中介不想把事情闹大砸了招牌,握着手机准备报警的手迟疑不定,突然感到一道更为可怖的目光。
他僵硬地抬起头,看见了房间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
下一秒那人一弯唇角,淡淡地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真的砸了啊!”白东明惊恐的举起了琴。
“砸啊!你砸一下,我往这墙上抹一道血。”白浔笑得愈艳愈阴冷,刀刃寒光一闪,“自残总不犯法。”
话音未落,半开的房门便在劲风的裹挟下“砰”地撞在墙上,又重重弹开。
女人再次失声惊叫!
殷红的血顺着白皙的手臂蜿蜒而下——
一滴、
一滴——
在另一个人的指缝蔓延。
“谁说不犯法。”蓝劭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捏着刀发力夺出来,整个人从内到外结着寒霜。
“白浔,你完了。”
中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那也是个少年。
这一瞬间两人像是互换了灵魂般,冷若冰霜的那个笑得妖冶迷人,彬彬有礼的绅士露出了狠戾的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