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只是礼节性的冲我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钻进包厢，忙碌起来。小敏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着说：“欢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咱们可是好久都没见了呢！”
我也礼节性的，给她一个回应说：“还行。”
她又笑着问我：“这都多长时间了，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呢？”
我想了想，回答她说：“没事儿，只是顺道到这看看，顺便吃个午饭。”
她没有再吱声，这时候芳芳在楼上包厢叫她：“小敏，快回来照顾你的客人！”
她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冲我笑了笑说：“欢欢，那你自己随便走走看看，我先去忙了。”说这话时，她的表情始终是讪讪的，有一些尴尬的味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错觉，事实上，再次回到这里，我也觉得有些尴尬。
毕竟当时我是从这里离开的，曾经我也跟他们一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如今再回来，我却是他们老板的女友。虽然我也不确定他们在背后里会有怎样的议论，但那些词儿，我想一想就知道不那么好听，或者他们也会有一些艳羡吧，就像当年我们对待孟莲一样。
这么想过之后，突然想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孟莲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和她的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只是断断续续的听他们说，之前的经理吴晓波现在还在监狱服刑，因为表现得比较好，他很有可能提前释放，他媳妇儿和他离婚之后，很快就跟前任在一起，续了前缘。
听起来好像故事情节都很俗，跟电视里的狗血剧很相似，只是背后的心酸，我们这些外人当然不可知。不过那也没所谓，只要当事人觉得没什么问题，我们这些旁人有什么关系？
当我进后厨的时候，听见厨房的人正在议论：“听说何欢也回来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是厨师长的。
有人说：“不过就是回来看看，也没什么事儿，毕竟当年她也在这里工作好久。”
又有人说：“你们说的何欢，她是谁啊？她以前也在我们这工作的吗？我怎么没见过她？”
厨师长笑着说：“你来之前，人家就已经攀上高枝了，跟我们的老板好上了，当然不会在到这里当服务员了。”
听他的话说完，就有人笑着说：“果然还是女孩好，尤其是生得漂亮的美女，一旦被老板看上，就找到了捷径，哪里像我们人，只能苦哈哈地洗着碗，切着菜，一辈子都熬不出头……”说完，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厨师长笑着说：“你有本事也投胎做女人，最好也变成一个大美女，这样也能勾搭上有钱的老板，立马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众人听他们一说，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实在听不下去，便走上前去说：“哟，都在呢，看样子工作挺闲的嘛，还有功夫议论老板。”
听我这么一说，他们先是吓了一跳，继而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没法接话。
厨师长赶紧跑到后面去，装模作样地吩咐着切菜，备菜，小工们也慌忙的在地上收拾着碗筷和佐料。
他们一阵混乱中，我却觉着好笑。真是应了曾经有位故友告诉我的话，越是底层的人，越是喜欢在一些是非上纠缠，明明这些是非跟他们没有多少关系。乱嚼舌根子的人，总是不太招人待见，不过此刻看到他们这帮人，一脸紧张的神情，我却有种莫名的快感。看来以后要时不时的在这晃荡一圈，立立威，也不至于让他们对翠花，如此不待见。
反正翠花不过就是呆两年，等她赚到钱了，自然就离开，也无所谓他们待不待见。这么想着之后，我突然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那么快从这里离开，至少在这里再待上一阵子的话，李丹和翠花就能够在这里踏实安然的生存下去，不至于被那帮拜高踩低的家伙们所排挤。
我看着面前这一张张虚伪的脸，当着许慕华的面说点巴结讨好的体面话，等背过身去，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杂言碎语。我心想，总有机会我去找许慕华透透风，让你们这帮人也知道知道厉害。
可是，真要跟这帮人斗的时候，我又发现自己完全下不去手。
我时常会想起那遥远的小时候，夏日的傍晚，躺在藤椅上，院子里浓密的葡萄藤上挂满了诱人的大葡萄，院子外面远处的天边，彩霞正红。姥姥则在身旁轻拂着蒲扇，给我送来阵阵清凉。每每这时，她总会给我讲那遥远的故事，而故事里的主角无一例外的都是神仙鬼怪。幼年的我，总是一边沉迷于姥姥的描述，一边又被自己有限的想象吓得莫名其妙。
我至今也没弄清楚，我爸妈为什么把我从下就寄养在我姥姥家，当然也会在我奶奶家住些日子，总之只要不是在他们身边就好了。或许是跟姥姥待的时候比较多，加上她待我确实格外好，所以，即便姥姥去世已经十余年，而她讲得那一个个曾经生动而又鲜明的鬼怪故事，早已在记忆的长河里，变得模糊而又朦胧了。
唯一清晰的，只有深深印刻在脑海中的她的音容笑貌，以及葡萄藤下的芬芳。时常会在某个莫名的当口，想起姥姥在故事末尾的总结语——善因结善果，好人有好报。于是，我常想那最质朴的哲理是否都源于姥姥，以及她一生的践行呢？
后来有一天，当我进入大学校园继续修学的时候，某位教授常在课堂上教导我们说——学心理学，一定要从看得见的表像中，找到看不见的存在。古稀之年的她，跟当年的姥姥何其相似啊，只是外婆总会用最直白的语言，最直接的行动，告诉我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对的。于是，我想，如果将外婆和那位教授的话进行统一与整合的话，“善果”和“好报”就是“看得见的表象”，而“善因”和“好人”则是“看不见的存在”。
这么想过之后，我突然就对身边的人和事，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也由衷的意识到，再纷繁芜杂的现象背后，总会有最直接明朗的缘由与目的，而让我觉得悲哀的是，这些背后的东西，有时候并不那么令人赏心悦目，甚至可以用无耻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