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二表姐杜云芊打过来的，她突然找我借钱，这让我着实觉得有些意外。二表姐是我大姨家的女儿，人生得漂亮，学历又高，并且单位也非常不错，我从没想过她会找我借钱。
二表姐只在电话里跟我说：“欢欢，你手里有多少钱？我想买房子，能借我点儿吗？”
从小到大，她也照顾过我不少，至少我大姨给我买过不少新衣服，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将我二表姐的旧衣服送给我穿。
我妈每次都堆满了笑容，对我大姨说：“旧衣服好，穿着舒服，小孩子长得快，没必要都穿新的，太浪费……”
我大姨就接过话茬儿说：“是啊，我们倒是想捡旧衣服穿，可是没机会啊……还是欢欢会生，在表姐后面，正好都能捡上。”
于是，在我幼年的记忆里，我就很少穿过新衣服。
成年以后的二表姐，当然也是过得顺风顺水，因为我俩年龄相差不算太大，所以，她有很多心事都会跟我说。
她的初恋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偶遇的，尽管有过同窗之谊，可是因为物异时移，她跟他似乎没有过多的交集。二表姐是单纯的人，性格比较腼腆；他却开朗健谈，周遭欢笑不断。同学们开玩笑，都说他俩很有夫妻相。她先是一惊，继而便默然羞红了脸。他只是放声大笑着，视线却久久停留在她的身上。
我曾经问过二表姐：“你跟那个男孩真的有夫妻相吗？”
二表姐仔细想了想，回答我说：“我觉得……我还是比他好看……”
然后，她便不再跟我细聊。
就像很多初恋时候的男女一样，摸索着，试探着，或许还有着磨合，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尽管没有任何感情经历，但她知道，爱一个人不单是口头上的表达，还得有行动的证明。
我二表姐的行动，便是她为那个男孩织一件毛衣。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首先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当她跟我说的时候，我直接笑翻在了地上，她只拿那双美丽的杏眼狠狠地瞪着我。
我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很正常的，好吗？要知道二表姐她从小娇生惯养，恨不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针线都从未拿过，织毛衣简直等同于天方夜谭。可是，有些想法，跟咳嗽一样，你越压抑，它反而来得更猛烈。
于是，她不再纠结，反而自我安慰说，反正现在才到五月，离穿毛衣的日子还远呢，这么长的时间，肯定能织好了。这么想着之后，她便动起了手。
二表姐精心挑选着毛线，精心学习着编织教程，织了又拆，拆了又织，她的心情也便在这织与拆之间，跌宕起伏着。
那天，她正想去街对面的铺子再买一些毛线，刚下楼，便见他，站在对街的一角，只是，他的身旁还有一位陌生的女子，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陡然地，她的心一紧，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步伐凌乱地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那编织了一半的毛衣，想着他和她在对街的情景，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甚至想要拆了那毛衣，只需轻轻一拉，那毛衣就会散成线。可是，她终于还是没有下得了手。
我问二表姐：“你当时有了疑惑，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初恋呢？”
二表姐叹了口气说：“他那个人本来就像‘中央空调’一样，自然也容易招别的女孩子喜欢。我当然也有过自我安慰的时候，但我发现他一次次说谎之后，我就不想再自欺欺人人了……”
原来二表姐怕是误会，便拨打了初恋男友的电话，结果那人却含含糊糊支支吾吾，明明已经到了她家楼下，却说自己隔得十万八千里。
二表姐心知肚明，只怕他有事情不想让她知道罢了。
直到有一天二表姐忍不住把那天撞到的情形跟他说起，那人却回她说：“哎呀，你误会了，我哪里知道那天你在家呢？不然，我就不会麻烦别人了。”
二表姐自然莫名所以，他补充说：“我给你选了件连衣裙，怕不合身，找了位跟你身材相似的姑娘给试了试。我那天已经到你家楼下了，可是临时又有了重要的事情要马上处理，没办法我又赶紧走开了。”
可是，二表姐看那个女人的身材跟她一点都不像。二表姐比较瘦弱，那女孩却相当丰满，而且至少比二表姐高出一个头来。二表姐心想，到底是他瞎，还是自己瞎呢？想了想，她对自己说道，还是自己瞎一点儿。
我后来问二表姐：“就是因为这样你就跟初恋分手了吗？”
二表姐点了点头，回答我说：“是啊，我接受不了总是被人欺骗的感觉，而且老是要让我猜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觉得好累。但是，当时分开的时候，确实非常难受。或许因为当时太过年轻，所以总想什么都抓住，什么都能掌控，把对方看得太重要了吧。”
她还告诉我说，两个人的感情就像织毛衣，建立的时候一针一线，小心而漫长，拆除时却只要轻轻一拉。
后来二表姐杜云芊遇到了让她信任的男人李俊峰。
三年前，杜云芊和李俊峰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对未来充满了各种美好的憧憬。那天，他们约好了摄影师拍婚纱照，结果等她换好衣服，从化妆间出来，却发现他居然没了影踪。
她的满心欢喜立刻就僵在了脸上，变成一种莫可名状的表情。她至今都无法忘怀当时是何等地难堪，那种从云端顷刻之间坠入泥潭的窘境，怕是任谁也不会那么容易将自己的身心抽离出来。
后来，她从好友那里辗转得知，李俊峰家里其实一直反对他们交往，他父母早就给他规划了蓝图，替他办好了赴美的签证，并让他留在美国。他却从未跟她提起过，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外的。
她终于知道他突然消失的原因，也不再自讨没趣地纠缠。再后来，机缘巧合下她嫁给了徐佩华。她以为此生都不会跟李俊峰再有交集，没想到他居然又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