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压制着知道明沧曾经也是柳家蛟龙的消息。
虽然在意料之外，可我细想的话，其实明沧也没有刻意隐藏。
比如他说柳家那条蛟龙不敢报复他，柳月梦不敢对他如何。
而且他和柳家牵连这么深……
平静的和明沧对视着，等着柳化川接电话。
电话那头柳化川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明沧眼角还是微微挑动了一下。
现在梅姑这房子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林静一来，柳杀秋就追了过来。
林静还知道我带了个没皮的人回来，这些人对我监控得挺仔细的。
出点什么事情，好像众所周知。
我也没瞒柳化川，告诉他接了林静一单生意，问他要不要帮忙，我可以给钱的那种。
“我又不缺钱。”柳化川好像心情挺不错，呵呵的笑。
“那借蛇媚眼你用一次。”我握着手机手指抚了一下眼皮。
以前我很逃避，也有点厌恶这双眼睛的，可现在想想是我最大的资本了。
不用，白不用！
柳化川居然很爽快的应了一声：“好，我就来，你等我。”
我挂了电话，这才转眼看着明沧：“先生还有事吗？”
明沧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苦笑着晃了晃手里捏着的药瓶，伸手来抓我的手腕：“给你上药吧。”
“明沧先生把药给我就可以了。”我左手直接垂到桌子下，朝明沧笑道：“梅姑会帮我处理的。”
这伤是柳杀秋弄的，明沧既然承认是她姐夫，帮她收尾，我理当收药。
但上药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了。
不过梅姑医术好像很厉害，知道我被柳杀秋的阴水无声伤了，也没有太过紧张，证明她是可以治的。
所以明沧这药，给不给也无所谓。
我见明沧捏着药瓶没动，抽出那把锉刀，推到明沧面前：“这刀经先生雕刻，又有先生用血刻意开锋，还给先生吧。那把二胡就在楼上那个宝箱旁边，先生要用的时候，自己去拿就可以了。”
我将锉刀推正，朝明沧点了点头，将五妹那把尖刀收进刀鞘，直接就起身走了。
这样坐下去，实在没什么意义了。
“胡清颐。”明沧却突然叫住我，将手里捏着的药瓶放在桌上：“就算只有认识的这段时间，你恨我吗？”
我看着明沧的双眼，发现他是一个很执拗的人。
盲目的自信，带着清高的傲气，总喜欢玩弄人心。
可能是因为玩弄人心多了，自己也总是困在这种东西里面。
我朝他摇了摇头：“当初北方的事情，虽然有先生的手笔，可没有明沧先生这一路，我可能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还是得谢谢你的。”
明沧呵呵的苦笑，没有动那把锉刀，而是整个人直接就如同消散的水汽般，慢慢蒸腾消失不见了。
我第一次见明沧用这种术法，也有点吃惊。
正疑惑着，就听到梅姑将浴室门拉开了，朝我道：“冰箱里有豆腐皮，自己去用热水发点开，我来给你处理伤口。”
“哎，自从收了你这徒弟，就没消停过。”梅姑拿了把柴刀，将地上砍下来的树枝勾起，居然有一大捆柴。
梅姑直接将这捆柴从破了的窗户丢出去：“哎，那一扇窗户都没好，这一扇又坏了。”
我听着无比汗颜，连忙去泡豆腐皮了。
幸好刚才林静走前太爱演，我敲了她一笔，要不然都没法跟梅姑交差。
这边的豆腐皮是那种豆浆最上面薄薄的那一层挑起晒干的，发湿后很薄，也很容易湿。
用热水发湿后，敷在伤口，除腐去污很好。
有次我爷爷不知道怎么摔了一跤，腿划了好大一片，伤口里还有很多沙子，根本没办法挑，去医院也得用针慢慢挑。
我爸就是用热水把这种豆腐皮浸湿，热热的敷在伤口上面，等吸附好后，再慢慢掀开，那些脏东西都在豆腐皮上了。
爷爷当时告诉我，以前有一种刑法，叫敝帚。
只对付那种犯事不大，可又让人看不惯、想让他们吃点苦头的犯人的。
行刑就是用那种已经稀烂的高粱扎的扫帚抽背，扫帚扫地沾着的污水啊渣子啊，还有高粱桔在行刑的时候扎进肉里。
这种刑法外人不知道，还感觉扫帚打几十下，不太痛，只当放水。
可脏污东西扎进肉里，收监后，没有人清理伤口，就算有人清理，在牢里也不会清理得这么干净。
那些脏东西在肉里发炎长蛆，让人生不如死。
如果家里人肯舍得花钱，或是折磨够了，牢头就会用这种发湿的豆腐皮将背后的虫子脏污吸出来。
我想到这里，看着豆腐皮在水中泡得慢慢发软，闻着熟悉的豆腐皮香味。
突然发现，我爸和我爷爷也并不算什么都没有教给我。
至少我不会再怕这些东西！
等我端着盘过去的时候，梅姑已经将桌子上的东西清理好了。
阴水无声好像只是一缕水汽，连胳膊腐烂的时候，我都没有感觉到痛，可热热的豆腐皮敷上去的时候，那一瞬间好像直接拿刀剜下一片肉。
“以后见到柳杀秋避开点走。”梅姑小心的将还泡着的豆腐皮展开，盯着我双手道：“再这样下去，身上还有一块好皮吗？”
“这就是胡家皮匠的报应吧，用我的皮来还。”我眼睛瞥着桌上的锉刀。
明沧没有拿走，梅姑也没有收，一直在我推过去的那个位置。
朝梅姑沉声道：“我想自己活一次，梅姑。”
梅姑抬眼看着我，揭下豆腐皮：“你现在不是为自己活？”
我摇了摇头：“像五妹那样。”
以前我有蛇媚眼，必须嫁蛟龙的胡清颐。
好像周围的人看我，都是这两重身份。
明沧和梅姑看我，还带着柳容春的滤镜。
但我只想是我！
我看着梅姑掀开的豆腐皮发着黑，湿湿的豆腐皮好像烧着的纸，慢慢黑出了一个个的孔洞。
苦笑道：“像柳杀秋这么厉害，让人害怕也行。”
“你帮我将这把锉刀和二胡还给明沧吧，还有那条钢丝弦。”我抬了抬脚踝。
就算现在看不见，我知道明沧想发动的时候，还是会发动的。
梅姑将豆腐皮敷在我胳膊上：“你确定？”
我轻嗯了一声，摸着自己的眼睛：“我不想再这样被明沧当成另一个人，强行牵着走了。”
明沧和柳容春的过往，我知道的也细细碎碎，可就像那破扫帚扎进肉里一样。
最先的时候感觉不痛不痒，可藏肉里久了，慢慢的发炎溃烂，长蛆化脓。
就算现在感觉不到痛，为了以后不痛，还不如早点刮腐清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