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也还是吃到了粉蒸青蛙。
虽然我一直将手泡在药水里，没有出去帮忙，可也从窗口看着梅姑将煤炉子拎了出去，在那棵树下面搭了张桌子。
然后用烧水的锅，下面就垫了几团稻草，放了一点点水，然后就是上那草编的蒸笼。
窗户很高，所以我也没看到那草编的蒸笼是什么样的。
可等蒸得水汽上去的时候，也闻到了香味。
新鲜的稻草香，夹着稻花，还有粉蒸肉，以及另一种香味，确实勾得人食欲大震。
梅姑不会做饭，可苗七娘在另一边起了个土灶，拿锅起油炸了那些泥鳅黄鳝，也香得很。
我甚至能听到柳杀秋咬着炸得脆脆的泥鳅，一个劲的叫好吃。
全场也就只有她，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
蒸好后，是梅姑夹了几只青蛙送进来给我的。
那青蛙盘得很好，长长的两条腿就好像观音莲座一样，裹着薄薄一层透油的粉，确实很好看。
梅姑似乎以为我吃不下的，还想打算劝我。
我倒是直接拿左手捏着筷子，夹了一只放嘴里。
有点烫，可确实又鲜又嫩，还有股稻草香。
就是青蛙腿骨有点硬，咬的时候有点吃力。
梅姑有点担忧的看着我，轻声道：“当年明沧从胡家祖坟逃离的时候，其实并不是这么容易，算得上是柳杀秋救他的。明沧那把二胡，是柳杀秋逼回来的。她……”
梅姑拿筷子夹着一只青蛙，朝我道：“当年明沧那个爱人，叫柳容春。一柳容春，以意杀秋，那估计是柳家最辉煌的时候了。”
“柳容春和明沧出逃的时候，柳杀秋正在闭关渡百年之劫，所以并不知道。等她出关的时候，明沧已经被困人皮，而柳容春已经死得尸骨无存。”梅姑夹着青蛙的手抖了抖，将粉中沥出来的油抖掉。
苦声道：“是她一条蛇从北到南，奔驰几千里，一路从柳家杀到胡家村，以天雷击地，唤醒了明沧，告诉了他柳容春的死讯。”
“也是她抓了瓦匠封在缸里，强逼胡莫闻三天之内，追回明沧那把二胡，换得明沧蛇魂齐全。”梅姑将那只滴过油的青蛙递给我。
声音带着颤意：“也就是因为当初杀戮太重，柳杀秋一身功德尽毁，修为再也无法攀升，从而改练修罗术，以杀证道。也是那一战，她成了柳家杀神！”
她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道：“柳杀秋虽然杀意重，性情也乖张。可对明沧，对柳容春，终究是不同的，算得上生死相付了。”
“我知道。”我轻应了一声。
那些往事，在柳杀秋嘴里说出来，好像只不过是她贪吃胡闹。
或许是往事不堪回首，她也不想再去回想当初的心境了。
我拿筷子去接梅姑递来的那只青蛙，可左手拿筷子，无论怎么样，都不是太熟练。
只得伸着筷子，示意梅姑帮我放筷子上。
让她喂我，就显得有点怪异了。
梅姑干脆将碗递给我，轻声道：“自己吃吧，我去看看五妹。她有两根肋骨断了，我用了药上了夹板，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我听着夹着青蛙，沉声道：“柳化川你也看看吧，伤得也挺重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听到窗外明沧冷哼了一声。
我再竖耳听的时候，却只听到柳杀秋咋乎着指使苗七娘炒菜。
“柳化川是条蛇，你放心，蛇善药，这是天性，不会死的。”梅姑朝我嗤笑了一声，跟着就上楼了。
我就大口的吃着青蛙，还别说，确实挺好吃的。
果然吃青蛙这种事情，还得蛇最有经验啊。
因为伤员，我吃完只不过是将碗一推，安心的坐在桌边泡着药水。
那只手泡了一会后，有慢慢有了知觉了，痛得好像一刀一刀的在割，四根手指就好像一直有什么在锤一般的痛。
现在才知道，痛意好像也是跟着心跳一样，一下一下的。
我想试着弹弹手指，可肿得太厉害了，可能真的伤到了筋骨，所以根本动不了。
只能这样泡着，不知道梅姑是不是有办法治。
别到时耽误了，把我手废了，那就搞笑了。
不过想想我爸伤成那样，她都给治好了，应该不会太差吧。
我瞥了瞥左胳膊，被那把灵蛇百绕伞上的灵蛇缠过的地方，虽然没有真正的灼伤痕迹，可也有着一道道被烫过的印记，发着红。
或许是缓过来了，这会好像也有着烫意。
但柳杀秋这尊杀神没走，梅姑也陪着她闹腾，这种肌肤上的小伤，也没空帮我处理。
一直到了太阳落山，柳杀秋好像闹腾够了，嚷嚷着让明沧送她回胡家村，她要活抓一个泥女回柳家，要不就杀一个，搬着泥女的尸体回去。
反正她出来了，杀神的名号不能丢。
明沦似乎也只是低嗯着，不知道是笑还是宠溺的应着。
等听到苗七娘将车开走，我才听到窗户外面传来了轻轻的磕响声。
扭头看了一眼。就见柳化川的半边身子已经贴到了玻璃窗上，朝我眨眼。
我目测了一下，梅姑家的窗台至少一米二，按柳化川这高度，他至少得两米多高。
不是下面垫了东西，就是他施了术法。
我忙用左手端着药盆，用脚勾着二人凳到窗台下面搁盆子，这才将窗户打开。
柳化川好像松了口气，朝我再三交代：“你也看到了，她真的很凶狠。既然放了话，你就暂时呆在梅姑家别出门。等明沧将她哄走，就好了。”
他倒是真的关心我，瞥了一眼我泡在药水里的手，无奈的道：“我今晚进山给你采点药，你让梅姑捣碎，给你敷上，多敷几次就好了。”
我看着他一身衣服上尽是干了的灰泥印，自己怕也不好受，还管这些。
想到柳杀秋对他的态度，心头有些发酸。
轻笑道：“梅姑这里有药，你别管我了，自己回去好好养伤吧。”
柳化川这才低咳了两声，朝我点了点头，直接就消失了。
我伸手去关窗，看着马路对面原本总是随手飘荡的稻田，现在只剩一田带着埂的水。
心头有些微晃，这就是实力吧。
当晚我的手还是没有消肿，而且泡过药水后，有很多血泡泡起来。
梅姑拿针给我一个个的血泡挑开，将里面的淤血放出来。
然后打了一些药泥，给我将整只手掌都包了起来。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好意思让梅姑帮我看一下身上的灼伤。
梅姑似乎这才想起来，直接掀开衣服看了一眼，跟着好像倒吸了口气：“你没感觉到痛吗？”
我正诧异着，低头往胸腹看了一眼。
只见那顶着伞珠的地方，好像插出了一个个的血窟窿。
而在胸腹被那一条条画着的灵蛇缠过的地方，更全是那种开水烫出来的水泡，有的地方成片成片的发着白，好像轻轻一碰就在脱掉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