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蛇女腰后的缝线，还是沉吸了口气，将枕头垫在她后腰，然后扶着她躺好。
明沧已经将二胡的琴弦调好了，在幽幽的拉着二胡。
我知道他的二胡声能让人心生安定，他这是想让这蛇女舒服点。
可我现在看着二胡一端的蟒皮，心头却是一团乱，起身到外面客厅倒了杯水。
知道胡家诛蛟杀蟒的时候，我当时也有点触动，可也在不停的安慰自己，他们有自己的理由。
但看到这个蛇女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情况反了过来。
本该是人谈妖变色，可现在，这些蛇妖，怎么就任人鱼肉呢？
脑中思绪混乱，水杯都溢出水了，我听着明沧二胡一声悠长才反应过来。
等端着水杯进去的时候，明沧依旧在幽幽的拉着二胡。
那蛇女好像没有那么痛苦了，一直昏沉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
看她的样子，怕是长期注射药物，所以导致神智都不太清醒了。
这会躺在床上，双眼平静却又带着绝望的看着我。
“喝点水吧。”我将水杯递给她，伸着手想扶她起来。
可看到她眼里的竖眸，想着她是条蛇，终究还是有点害怕。
她倒是朝我笑了笑，扭着头活动了一下，然后伸手撑着坐了起来，接过水杯，朝我沙哑的道：“谢谢。”
她双唇干涸，与林静那饱满美艳的双唇有着明显的对比。
我看着她枯黄龟裂的皮肤，一时不知道她一个蛇妖，是怎么把自己混得这么惨的。
她喝水很慢，或许还有着蛇的习性，抿了两口后，就如同蛇舔水一样，伸着舌头在杯子里舔食着。
我看她那样子，似乎挺渴的。
林静想要的，只有腹中的孩子，反正只是打着营养针保着胎，根本没有管过这蛇女的死活，估计也没有喂过她。
见她喝着水，我慢慢退到明沧身边，低头看着他一眼。
这种时候，同类应该比较好沟通吧。
而且明沧不是也想问林静问题吗？
他也该出点力吧？
可明沧蒙着眼睛，似乎根本没注意我看着他，依旧幽沉的拉着二胡。
我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很无能。
只得瞥眼看着那蛇女，不知道她半昏半沉间，有没有听到林静的话。
就算没听到，林静特意找了我过来，想用蛇媚眼逼她输送精血，想来也是以前跟她谈过的。
见她喝着水，我试着开口道：“林静想要这个孩子……”
可话一出口，我却又感觉自己好像和林静没什么区别。
当下轻笑道：“我知道生育消耗的都是自身的精血，可我……”
我本来想说，不得不帮林静，因为我有求于她。
可话到嘴边，突然感觉有点好笑。
原本我只是要嫁蛇的，可现在倒好了，先是被明沧溜了一道。
又被柳月华牵着走，然后又被林静牵着走。
转眼看了看明沧，朝那蛇女道：“你慢慢喝吧，不够的话，我再帮你打一杯。”
蛇喜潮湿，明沧看上去这么像人，还不是在胡家村后山占了个水潭。
救这蛇女我是没本事了，就让明沧拉着二胡，能让她舒服一点也好。
至于柳月华，能见就再想办法，其实不见她，我大不了也就是嫁了那条蛟龙。
看着这蛇女的处境，我突然感觉也没什么了。
那蛇女慢慢的舔着水，她明显没有想掩饰身份，就算一杯水到底了，她长长的蛇信伸到底，舔舐着杯底的水。
等喝完了后，这才抬眼看着我道：“你真的姓胡？不是姓柳吗？”
她直接开口问这个，我眼睛扫过她隆起的小腹，朝她点了点头：“一把二胡一条蟒的那个胡家。”
这辈子姓柳，怕是比较难了。
明沧拉着的二胡，突然一错，音量高了几分，跟着却又慢慢变得低沉。
我知道他这是提醒我，转眼朝那蛇女笑了笑：“你身上这层皮，是谁弄的？”
那蛇女苦笑了一下，捧着杯子小心的放在床头柜上，如同一条吃撑了没法动的蛇一样，慢慢扭了扭腰。
将身体侧了起来，看我幽幽的道：“胡岂易。”
我听到这个名字，只感觉心头咯噔了一下，却也只是抿嘴笑了笑：“是吗，这是我爸。可我出生后，他说不再徒增杀戮的。”
如果有的话，黑摩是个特例吧！
我爸怎么会将这个蛇女剥皮困住？
“我知道，他想护着你，所以尽量远离我们。”蛇女慢慢坐直，看着我道：“可我见过你。”
我听着愣了一下，那她还问我真的姓胡？
那蛇女轻笑道：“你在县二中读书的时候，我从好几个同类的嘴里，问到了你的消息，然后跟了你几天，被胡岂易抓住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那时我并没有感觉，没想到我爸暗中帮我驱除了不少危险。
“我想变成人。”蛇女抬眼看着我，轻声道：“我知道胡家有办法，让蛇化人，但我不敢靠近胡家父子，所以就在晚上能幻化出人形的时候，去找你。”
“本来想暗中接近你，搭着你的线，再联系上胡家父子的。”蛇女枯瘦的脸上，居然还带着笑：“我才跟了三天，就被胡岂易抓住了。”
她似乎怕我不信，忙道：“就你高考前最后一次月考，晚自习出校门，撞了我一下，我拎着的苹果滚了一地，你还帮我捡起来，然后胡岂易就来了，将你接走了，你还记得吗？”
她说到这里，枯黄的脸上居然露出淡幽幽的笑意：“也就是那一晚，胡岂易找到了我，满足了我化人的愿望。”
我眯着眼，想了好一会，才想起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主要是落地的苹果太多了，滚得满地都是，晚自习下课的人又多，我把她人都撞倒了，所有同学都看着我，搞得我红着脸，捡了好半天的苹果。
只是那时撞的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子，可也没弱成这样吧。
“胡家以蛇化人，就相当于将蛇困在人皮中，很痛苦的。”我说到这里，不由的瞥眼看了看明沧。
他们不是很不甘愿困于人皮吗？
为什么这蛇女却主动要化人？
而且变成人，就为了和林静代生孩子吗？
“我知道很痛苦。”蛇女满眼祈求的看着我，苦笑道：“我原本以为变成人，再苦也值得。”
“可我没想到，人会是这样的。”蛇女竖瞳收缩着。
枯瘦的脸慢慢扭向明沧，低声道：“传闻明沧先生半人半蛇，大隐于人世间，是同类之中，最懂人性的。”
“我想问明沧先生，人世值得吗？你也同样被困于人皮，为什么你就能这样游刃有余？难道你就不痛苦吗？”蛇女声音变得有些尖悦。
朝明沧尖声大叫：“他们告诉我，你为了一个女子，甘愿被困人皮。可从来没有人，也没有蛇告诉我，你也是被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