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侧身倒在地上，看着柳化川。
他依旧朝我勾了勾手：“起来吧。”
雨太大，树叶被雨水打落，柳化川也很狼狈，一身白色的休闲服上，尽是落叶和黑色的渣渣。
我握着锉刀，左胳膊一撑，站起来，看着他道：“你怎么没去抢龙衣？”
“我？”柳化川站在蜿蜒小路的上方，扭头看了一眼倾盆大雨中一道道如游蛇的闪电：“道行不够啊。”
“胡清颐，你不知道你们胡家祖坟里埋的都是些什么啊？尽是楚湖和明沧这样的存在啊？我还没进去，就被雷劈死了？捡漏都轮不到我！”柳化川声音带着自嘲。
见我站了起来，依旧站在山路前面，看着我道：“你知道什么是龙衣吗？就问我夺不夺。”
“你不去，就让开。”我握着锉刀挥了一下。
可一伸手，柳化川明明是人形，却如同蛇一样的扭动着腰，避开锉刀。
看着我沉喝了一声：“你是想去送死吗？”
我握着锉刀的手，突然一顿，抬眼看着柳化川。
雨水落在我脸上，又汇聚成一道道的水流，顺着下巴朝下流。
我抱紧着怀里的二胡，朝柳化川道：“你想做什么？”
“突然见到这么多厉害的同类，感觉心理落差比较大，找一个比我更弱的你，一起看看罢了。”柳化川声音带着叹息。
微微侧身，看着那边涌动的闪电，还有着什么尖悦的声音涌起。
朝我低声道：“胡家诛蛟杀蟒，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早到……”
柳化川沉眼看着我怀里抱着的白袍，嗤笑道：“早到民国时期吧，那时军阀动乱，龙脉断，龙气散。就有人集结九佬十八匠，诛蛟杀蟒，意图汇聚龙气，一朝化龙……”
“是不是很搞笑？”柳化川沉眼看着我，呵呵的低笑：“人类战争不断，却想杀我们来助他们。”
我沉眼看着柳化川：“你怎么知道的？”
柳化川只是再次看着远处：“那时九佬十八匠很厉害呢，就算藏得再深，只要感应到龙气，他们都会找到。传闻明沧一身双魂，半人半蛇，隐于市井，他们原本拿他没办法的。”
“直到有一个一双蛇媚眼的女子出现……”柳化川说到这里，转头看向我：“蛇媚眼能媚人，也能媚蛇，对于蛟蟒来说算是大补之物。”
“明沧爱上了她，为了护住她，取了本命脊鳞放在她身上。可就在他取下的时候，那女子突然以那双蛇媚眼，媚住了他，明沧因此被擒。”柳化川说得平淡，好像说书一样。
我听着突然感觉心口一阵阵的发痛，连后背的那些蛇鳞都在生痛。
所以明沧以前也取过本命脊鳞？
以前他还是爱上后才取的，这次应该是在医院给我揉背的时候，放进去的。
就因为我也有这双蛇媚眼吗？
可柳月梦也有蛇媚眼，为什么只是我？
雨好像越来越大，胡家祖坟那边，似乎有着崩塌的声音传来。
我只感觉全身透骨的凉，抬眼看着柳化川，张嘴想说什么，可一张嘴，雨水灌进嘴里，又酸又涩，在嘴里又发着苦。
一道闷雷闪过，柳化川复又幽幽的道：“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女子死了，明沧被困于人皮，浸于柔情弱水之中，居然还逃了。”
“而九佬十八匠一直诛蛟杀蟒，可却并没有聚成龙气，他们认为问题出在逃离的明沧身上，因为明沧是最接近化龙的蛟。世间真龙只会有一条，明沧身上龙气浓郁，没有抓住他，其他的龙气淡薄的蛟蟒再聚集得多，也化不成真龙。”柳化川说得有些唏嘘。
我就这样听着，看着柳化川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体，沉眼看着胡家祖坟那边。
转身就想从旁边往上走，刚一动，柳化川的身体就如蛇一般，腰身一转，拦在了我前面。
朝我勾了个笑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二十年前，柳月梦骗了楚湖来胡家，好像和谁达成了什么交易，生下了你，而九佬十八匠也停止了诛杀其他的蛟蟒。”
“可无论九佬十八匠想做什么，明沧这个曾经逃离的都是最大的威胁。所以……”柳化川那双阴柔的眼睛，在雨水中眯了眯，伸手来抚我的眼睛。
我握着锉刀，对着他就挥了过去。
可刚一动，柳化川就握住了我的手腕。
另一只手轻轻抚过我的眉骨：“胡清颐，你就是他们用来引诱明沧出来的饵。”
我紧抿着嘴，不让雨水淋进嘴里，沉眯着眼看着柳化川，只是摇了摇头。
可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认柳化川的话，还是将脸上的雨水甩掉。
“你不信？你爸的本事你见着了？”柳化川呵呵的低笑，松开我的手腕，朝胡家祖坟指了指：“胡家有镇蛇印，能以皮化形，就算你出生时万蛇行聘，他们想护住你，轻而易举。”
“胡清颐，你爸和你爷爷杀的蛟蟒如同过江之鲫，在北方他们想杀我，轻而易举。可他们为什么不动手？”柳化川慢慢昂着看着我。
哑着嗓子低声道：“不过就是想让你一次次涉险，逼明沧出来罢了。明沧虽然知道，可还是忍不住。更甚至你爸回胡家村，可能都是算计好的。”
“他让你呆在梅姑那里，不过是借你稳住明沧，他好暗中布置人手，将这些逃离的蛟蟒一举击杀。连让你去戚家也一样，就是为了用你牵制明沧。如果不是怕你被伤，在胡岂易拿到那件龙衣时，明沧就已经抢走耳。”柳化川声音越发的低，好像要被雨声给吞没。
我看着柳化川，近在眼前的脸，紧抿着唇，任由雨水在脸上不停的滑落。
柳化川见我不说话，抚着眉骨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睫毛，就在我伸手又挥刀而去时。
他身形又一闪，避开了。
朝我沉声道：“你早就有疑问了，对吧？只是你不想去怀疑！”
我握着锉刀，沉眼看着柳化川，死死的咬着牙。
就算在心底不停的否认，可在我见到我爸卷着那张蟒皮，化成一条巨蟒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怀疑了。
可过往的二十年，又让我不想去怀疑。
心口痛得更厉害了，明沧他到底有多傻？
知道都是算计，却还是忍不住出现了。
就像他知道，我被阴水蛇咬想混过那三天，他还是忍不住抱着我低喃的告诉我“算了，不逼你了”。
他明知道，上次取本命脊鳞，被背叛了。
可这次依旧取了放我身上……
明沧，他图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