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羽睫向上翻起。苍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少女的身影。
淡紫色的中发，耳侧的一股束成了细长的小辫。即使是说出了那样的话，她的表情仍是这般的平静。比发色更淡些的眼眸毫不避让的注视着自己，无声的告诉他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且不会轻易改变。
五条悟觉得上条紫很像小时候，种在自己院里的绣球花。
娇弱又可爱，一簇一簇的像是烟花般绽放着。他还是很喜欢绣球花的，这份喜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喜欢还需要理由吗？想的那么复杂干嘛。
就像他对上条紫一样。
天下无敌的五条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坠入爱河。如果硬要选一个人相伴终生的话，他大概率会选择自己的好兄弟夏油杰。
没事干两个人撸撸串打打游戏多好。女人只会阻碍他变强。
他虽然跟上条紫说过不少骚话，但他们两人更像是亲密的伙伴。
——这是爱情吗？
五条悟在心里问自己。
——谁知道呢。
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是有一件事毋容置疑。
五条悟不允许自己成为上条紫心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紫酱。我有一个问题。”
骨节分明的手中正捏着一个精致的和菓子。五条悟就这样一直拿着，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感情，“如果我们在一年前就相遇的话，这空白的一年该怎么办呢？”
“咒灵在一年前就消失的话。我们四人渡过的这几天又会怎么样呢？”
海常的夜晚。两人一起调查别墅的日子。四人一起合作的日子。
那些欢笑的声音，悲伤的声音，安慰的声音，急切的声音。
“我。硝子还有杰。”
“我们的记忆会变得怎么样呢。”
五条悟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无感情的陈述一个事实。
但上条紫明白，他在质问着自己。
【我们一起渡过的时光，对你而言根本无所谓吗？】
如果他能直接揪着自己的领子这么对自己吼出来的话，上条紫还会好过一点，总好过现在这般悲伤。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本来就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而回溯了时间，这才是我的本心。】
如果是以前的她的话，她会这么回答五条悟。
不，也许她会更狡猾一点。
反复的回溯时间。说出他最想听的那句话，无论是出于友情爱情还是同情心，说服五条悟帮助自己。
也许她的险恶用心会被五条悟发现。但是没关系，只要她一个念想，那个对她算得上掏心掏肺的五条悟又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再来一次不就行了？她一直很有耐心不是吗。
“……为了防止过度蝴蝶效应，在那一年里你绝不能与我相认。即使是黄濑凉太事件之后，直到我自己发现为止，你都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既然咒灵在一年前就被消灭，那这几天也不会发生久野四贤的事件。”
“你们的记忆会回溯到欢迎聚会前，不会存在之后的记忆。”
“这几天将从因果上不复存在。”
【哈。说到底你也只是把我们当‘救人’的工具罢了，‘五条悟’还是其中最好用的那一个。】
【无所谓。毕竟这是善事对吧？】
五条悟原本以为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用语言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深可见骨的那种。
他很肯定即使是过去的自己也能从上条紫身上发现端倪。毕竟真正的善意是能感受的到的，更别提是他这种对人类感情十分敏感的人。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五条悟紧抿着唇，前倾了身子。
他放下了和菓子。伸出另一只手，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拭过了上条紫的眼角。
上条紫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到了。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还以为你哭了。”
五条悟的声音很低。
上条紫的唇颤了颤，她问道，“我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很像在哭吗？”
“别真的哭出来哦。”
五条悟笑了笑，“我不该吓你的。抱歉。”
“……”
有一说一，面无表情的五条悟的确给人压力很大。但她也没脆弱到不敢正面硬肛的地步。
只是。
“果然很悲伤啊。”
上条紫喃喃道，“要被大家遗忘。明明好不容易，我们的关系更亲近了。”
五条悟微垂着眼睑，安静的注视着她。
过了会儿，他开口问道，“至于做到这一步吗？”
“拯救更多的人是我的行动原则。如果打破它的话，我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唔。你之前说过电车难题吧？如果一边的轨道上是七个人，另一边是我的话，你会怎么选呢？”
“我会选择让电车撞你。然后看着你用无下限像捏弹簧一样把它狠狠的弹飞。”
“噗哈！”
五条悟终究是忍不住大笑了出来。他捏起一个和菓子，不容拒绝的凑到了她的嘴边。
虽然这样的动作对异性而言有些过于亲密了，但上条紫还是顺着他的意，轻轻咬了一口。
软软的豆沙化在口中。甜腻的味道让她的心情一时间好了不少。
“不要以为我已经答应你了。你还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五条悟用拇指擦去她沾在唇上的豆沙，“你知道忒休斯之船吗？”
“……知道。”
上条紫点了点头。
“好。那对你而言，失去了记忆的五条悟，和现在的五条悟，是一个人吗？”
这是个过分偏执的问题。五条悟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还是很在意。虽然这份在意是因为上条紫还是他自身，这无关紧要。
“无论是哪个都可以哦~”
五条悟吊儿郎当的说道，“哪个我都能接受。但绝·对不要对我撒谎。你知道我一定能发现的吧。”
上条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五条悟似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你真麻烦”这几个字。
“对我而言，五条悟就是五条悟。”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她给出了自己答案。
五条悟笑了。露出一口好牙，笑得很开心。
“说是无论哪个都不要紧，但果然就是想听我这么说吧。”上条紫面无表情的说道，“请五条悟君以后不要假惺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