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我拨开眼前的杂草,一抬眼就看到熟悉的石碑。我又回到了原地。
我垂眼思索时,影影绰绰感觉到身后有道阴冷刺骨的视线始终跟随着我。
枝繁叶茂,树下昏暗。我猛然回头,对上一双浅褐色的眼眸。他体态高大,眉眼深邃,此刻正站在阴影处凝视着我。
我轻扯唇角,心生戒备,“蒋霁?你来这做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我面前,轻嗤,“这地方写你名了?”他剑眉微拧,语气带着嘲意,“我见你在这绕了半天,你又在折腾什么名堂。”
蒋霁明明就在眼前,可那道躲在暗处的视线依旧没有消失。我蓦地看向蒋霁身后,却只看到摇晃的树枝。
我转眼看向他,抬步缓缓走近,反问道:“你觉得我在搞什么名堂?”
蒋霁看着我离他越来越近,唇角敷衍的笑意逐渐变淡:“待会就要回太疏宗,你最好别耽误大家的行程。”
头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将眼神从上方收回,心里有了对策。我摆出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扬声道:“你算老几,我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来管?你们要走便走,我可没叫你们等我。”
说着,我还抬起手做出一副要推他的样子。果不其然,他攥住了我的手腕,压着剑眉,“你做什么?”
这一刻,我的直觉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灵验,我就着他的力,骤然上前一步环住他的腰,他身体一僵,竟松了握住我的手,我旋即抱着他转身。
电光火石之间,树上朝我扑来的黑影落到蒋霁身上。
蒋霁猛然将我挣开,动作利落地将挂在他肩上的黑蛇斩落。
“嘶。”
蒋霁捂着脖子上被咬出来的伤口,抬眼看我,咬牙道:“卫芳洲,你——”
我看着他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幸灾乐祸道:“这蛇没毒吧?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耽误了大家的行程,那可怎么办呢?”
蒋霁脸色越来越难看,额间渗出细汗,忽然,他一个箭步朝我扑来,猝不及防间我就被他压在身后的树上。
温热的吐息打在我的发际上,他一手垫在我的脑后,胸膛剧烈起伏,“有脚步声。”
我沉下心仔细去听,而且还不止一道。这里是鹿亭山的山脚,来的恐怕不是其他修士。蒋霁脸色苍白,死死地盯着我,“你还真是会找麻烦。”
我想起传闻,这可能是上鹿亭山的好时机。
我见蒋霁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凑近他,“还有更大的麻烦,你要不要试试?”说罢,我倏然抬手扯住他的衣物,将他推倒在地。
动静极大,地上落叶纷纷扬起。
我没心思管蒋霁身上的伤,佯装虚弱,直接倒在他的身上。若说原因,那就是我嫌地上太脏。
蒋霁想要挣扎,我直接用力拧了一把他的腰,抬眼瞪他,“别动。”
他垂眸与我对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除了耳尖有点泛红,整个人称得上杀气腾腾。
不过他中了蛇毒,我料想他没有体力反抗我。
脚步声正在逼近,我的脸贴着蒋霁的胸膛,将他的血抹了一点到我的手腕上,然后就闭上了眸。不知何时,蒋霁的心跳声变得异常急促,我嫌它扰人,便不停地改变地方。
他似是忍无可忍,抬手按住了我的后脑勺,“别乱动。”
他话音刚落,陌生的声音就从不远处响起,我连忙闭眼,专注地听着那些人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
“没想到啊,居然恰好碰上一对野鸳鸯,”慵懒的女声响起,“正好少两人,你负责男的。”
蒋霁的身体紧绷着,似是准备起身。
“那快点,迟了王上又该说你我办事不力了。”男声漫不经心地说道。
如今的妖王是谁?我边想着,边用力压着蒋霁,不让他动弹。
女声冷笑道:“谁让你笨手笨脚的,每回都牵连我。”
男声轻啧一声,“也不知是谁,上回竟然将自己人绑了回去。”
他话一出,周围静了一瞬,女声压低了声音,“你是要和我打一场吗?”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在她声音里听到隐约的兽鸣。
我的身前垂落一片阴影,男声在我上头响起,“我哪敢呐。”
蒋霁已经没了动静。
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推离蒋霁的胸口,但不知为何,他的动作突然停住,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我脸上。
我从未装过昏迷之人,呼吸声忍不住加重。
半晌,他对着另一人说:“要不,我带女的,你带男的?”
那女声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你别见到个人就发情。”说完,她就将我从那男子手中扯过。
“你别空口污人清白,我什么时候发情了?”男声带着些恼怒。
我落到女子的怀里,她静默了片刻,缓缓道:“不过,将她送上去的确可惜了点,要不我们——”
男声打断了她,话中带上讽意,“她已经中了蛇毒,留在这也是死,你可别假慈悲。”
女子不再出声。
良久,我兀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旁传来虎叫声,我身体腾空一瞬就落到柔软的皮毛上。
这是个老虎妖?
她驮着我,霎时如星驰电掣般冲了出去。过程中不停有树叶打在我的脸上,我忍着痛意,偷偷睁眼。
周围事物不停变换,它身躯庞大,身上虎纹随着奔跑舒展,头部长着狮子般茂盛的毛发。她的原形应该是狮虎兽。
她动作太快,我下意识轻扯着她的长毛稳住身体,她没有察觉。
半晌,我和蒋霁被带到了半山腰一处简陋的屋子里,四处都有人看守。
屋子里处处是灰尘,地上躺着许多不知死活的人。这些人大多穿着粗布麻衣,有老有少,应该都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有人朝我看来,我连忙闭上微睁的双眸。心里想着,鹿亭山抓这么多人来做什么?而且,听方才那两个人的话,应该是已经抓了很多次。
如今的鹿亭山与百年前的样子大相径庭,灵火和扶梦秋的头颅更是不知被守在何处。
少焉,其他人都陆陆续续醒来,哭啼的声音时不时就在我耳边响起。
而蒋霁,他垂眸坐在角落,眼神深沉,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