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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第九十八章 斑驳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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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是一种什么感受?

    青衣姑娘先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直到下沉到了黑水中后,她才惊悚发觉,原来这个问题从来都不遥远,甚至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在无边无际黑暗中,孑然一身下沉,周围一切安静,漆黑,寒冷,让人不由得认为死亡也莫过于此。

    那巨大姽水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法,两手微微合拢,在她身旁硬生生地笼罩出了一处极为狭小的无水小天地,范围极小,以至于青衣姑娘无法在其中站直身来,只能盘腿坐下。与此同时,她所有的听觉,视觉,触觉,在入水的那一瞬间也被那秘法彻底剥夺。即便她再如何睁大眼睛,也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即便她再认真地侧耳倾听,也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水流声;她明明知道姽水就在自己身旁,却又感觉自己是孑然一身于水中。

    向上无天,向下无地,一切都是虚无,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自己正在缓缓向下沉去。这种不能听,不能看的浩瀚孤独,能瞬间吞没任何一个不够坚强的人。

    青衣相信姽水不会害她,黑水中有什么?是什么不能看也不能听?

    直到此时,她才彻底明白了黑水究竟是如何瞠目结舌的存在,千年前的那位炼化世间一切物的修士,那位以身结阵笼罩天穹的阵修,那位仗剑飞升的剑修,她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才能一人坦然走入这黑水深处?

    齐苒是对的,在直面黑水前,在四大域与妖域中娇生惯养多年的新补天人们根本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可怖与绝望,她到底还知道多少其他补天人不了解的情报?

    既然看不见,干脆就闭上眼睛,静坐修行,青衣姑娘颇为果决地抛却杂念,让自己心无旁骛地静坐下来,说来也是奇怪,当她抛却杂念后,那一直萦绕于她耳旁的流水声也是消弱了不少。

    那流水声如同一道锋锐细长的钩子,将她心中的杂念思绪全部搅动扩散,莫名的烦躁感如同附骨之疽般阴魂不散,无数的负面情绪都被数倍放大,全然听不清晰的声音成百上千地在她耳边萦绕……倘若不是无情道,也许自己在入水的那一瞬间便被这些情绪吞没,左诸烟想,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足够坚强的人。

    说来也许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左诸烟突然想起了夏藉曾经与她讲过的一个成语。

    身陷囹圄。

    夏藉每每与她讲解拆字时,总是喜欢将那些一个两个圆不咕噜的字当作一小幅画来讲解,她说身陷囹圄就是一幅画,就像是两道囚笼“令吾”左右为难不得出,如此形象的描述,让左诸烟轻而易举地便是牢牢记住了这个词。

    她的心思其实并非掩藏的有那般好,例如那齐溪便是曾经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她也曾隐晦地问过青衣姑娘,但左诸烟只是说不知道,所以齐溪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与齐溪想的不同,左诸烟口中的不知道,并非是搪塞齐溪的敷衍借口,而是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夏罄曾经与她说过,她就是夏藉,夏藉就是她,夏霁也是她,她们本身就是同源一体的。可是夏罄又说过,她与夏霁都是夏藉创造出来的。

    如果夏罄没有欺骗自己,那么作为创造她们的人,夏藉现在为何又不再出现了?

    就连那位心智更加年幼稚嫩的夏霁都会偶尔出现,像是与夏罄商量好了一般,当夏霁出现时,都是在书塾无课时,左诸烟偶尔会带她去逛逛商铺,买些吃食,更多时候她还是喜欢同左别云与苏衔玉二人玩,也许是因为她们的年龄心智更为相近。她们二人也是弃域中唯二知道夏罄与夏霁的秘密的人,左诸烟愿意相信她们。

    但是在想到左别云这个名字时,左诸烟的心中下意识地抽搐一瞬。

    那个一直都很听话乖巧的小青衣姑娘,在城门处望见她斩下白翡头颅时的复杂眼神,直到现在都让她心烦意乱。

    她绝非是不满于左别云的畏惧,她自己心知肚明,左别云畏惧的不是她,而是在畏惧王,弃域之王。仿佛在那一瞬,那袭挥剑的青衣并非是她熟悉的左诸烟,而是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之中的左无虑,上一任补天人。

    仿佛在那一瞬,左无虑占据了她的身体,借助那一剑,在弃域重见天日。

    左无虑死了,被她亲手刺死在了心湖石亭处,就连神魂都没有剩下哪怕一丝,这是左诸烟亲眼所见的事实,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也越来越像那个左无虑了,她愈发杀伐果决,她不再纠结于那些琐碎杂念,她接了左无虑曾经担任的职责,她甚至走了与左无虑一模一样的道。

    那第三颗气运珠子的弊端已经显现得很清晰了。

    她突然有些苦笑,也许不能被称为弊端,也许对于更多人而言,他们更需要这么一个果决坚强的“左无虑”作为新王,而不是那个敏感脆弱的左诸烟。

    左诸烟摇了摇头,将所有思绪甩出心湖,她一边竭力保持本心,一边回忆着夏藉曾经与她讲过的印象最为深刻的那些成语,连带着那些被她掩藏起的记忆,借此分心,像是一个孩童小心翼翼地取出箱中自己珍藏的宝贝。

    身陷囹圄,杳霭流玉,秋风团扇,冥顽不灵,沧海横流……

    青衣镇,白蟒山,白云端,焕荣山庄,玉璃山……

    青衣姑娘眯着眼睛,指尖轻颤,在空中反复虚描。

    也许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一个两个蹦蹦跳跳的成语,逐渐重复了起来,到了最后,只剩下了重复的两个字。

    夏藉,夏天的夏,声名狼藉的藉。

    她反复着虚描夏藉二字,一遍又一遍,动作轻飘飘又坚定,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刻下来一般。

    继续下沉。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轰然一震后,青衣姑娘才睁开了眼睛,姽水创立而出的小天地已经完成了它的职责,逐渐崩溃散塌,栋折榱崩,零散碎片落于空中,逐渐消散于水中。

    待到最后一抹黑暗消散,万千浩瀚景色呈现入视线中后,青衣姑娘的瞳孔瞬间缩小。

    “真美啊。”

    青衣于水中缓缓翻飞,层叠衣物如骨朵绽放,她几乎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低声说出了这句话。

    与水面的漆黑不同,海底的景色却是一片清澈光明,姽水与她正身处于一处最为高耸的巨型雕像之顶,俯视着整片海底,海底遗迹废墟数不胜数,成百数千的石质雕像伫立于废墟之上,有高有低,岁月在其上留下密集绿藻,放眼望去鳞次栉比,层峦叠翠。

    青衣的淋漓剑意自然为她避出了一处干燥之地,以便于踏足。

    在那些雕像中,所有持剑之人,都是同样的容貌——无论她们的容貌在水中被侵蚀地再怎么模糊,无论她们的动作是手中持剑还是身后负剑亦或是腰间挎剑,都不难认出她们与青衣姑娘之间的相像之处。

    青衣缓缓与高处向下落去,轻盈落于底面,那里是一处荒芜的巨大圆盘,面积如寻常庭院般大小,青衣落于其上,看向那圆盘表面,其上刻画着诸多不明所以的符号与图画,还有着多处狭长深邃的沟槽,那沟槽底部积攒着漆黑的腌臜,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动物的血迹,不难猜出是用作祭祀的物件。

    人在面对难以理解的灾难时,总会做出一些祈求神明的奢望,即便有一些牺牲也不关紧要。

    青衣略微皱起眉,仿佛已经闻见了那可怖的血腥味。

    她继续向前走去,走着走着,突然愣住了。

    她再度环视一圈四周,突然发觉了一件极为诡异之事。

    倘若说补天人的容貌是不变的,那她为什么没有在这里见到与齐苒相似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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