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笑点了点头，道，“且不说狗急了还要跳墙，诸多世家在江南东道苦心经营二十年，又岂会坐以待毙？再则，诸多世家身后的地府本来便是一群乱臣贼子，诸多谋划皆为行谋逆之事，又怎会让心血付诸东流……”
见谷雨眉头紧皱，死死的盯着自己，吴笑摇摇头，道，“是否疑惑，为何已知要江南东道诸多世家已有反意，还要任由世家发展，让江南东道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让不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谷雨点头。
吴笑长长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道，“陛下如此，亦实属无奈也，只有让诸多世家猖獗，觉得朝廷对江南东道无可奈何，世家才会膨胀，才会露出破绽……或者应该说，是地府才会露出破绽……”
吴笑摇了摇头，道，“二十四年前，陛下与两位皇子争帝位，二人败，齐王自刎，鲁王不知所踪。陛下心知鲁王心性，绝不会善罢甘休，然陛下登基之时朝野未定，天下民心未安，只得先以朝堂为重。待诸事大定，江湖中出现地府，陛下猜测地府之后即为鲁王，遂成立北司，入江湖寻地府之踪，然鲁王实在太过谨慎，二十年不见其踪。”
谷雨面色一变，道，“养猪……”
吴笑噗嗤一笑，道，“话糙理不糙，却有此意，让其以为其羽翼已丰，行事猖獗，才好寻其破绽，一网打尽。”
谷雨疑惑道，“而那个账本，可让朝廷动江南名正而言顺，江南东道十八州，先除润州之贼，待地府未曾察觉之时，再以迅雷之势取其中几州，待地府察觉之时，大势已去矣，如此，可将地府与一众世家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然也……而且，当陛下知道江南东道乃地府的大本营之时，实际上已未将地府与诸多世家放在眼中，芥藓之疾而已，若非忧战事起百姓受苦，大军南下，江南东道之贼又还能如何。”
谷雨又道，“江南东道诸多世家在此扎根三百载，要想斩草除根，也算不得什么易事，不过若是神武军南下，要灭之亦非难事，不过在下不解的是，为何一整江南之地，为何要让司徒南门领北境之兵来此，而不动用神武军，或者剑南道之兵，岂不舍近求远？”
吴笑道，“能有此疑，证明吕白衣没有看错人……想必吕白衣应该和你说过，一个月之后，大楚之少年英才皆会齐聚长安，夺魁首者，官封五品之事吧？”
谷雨点头，道，“此与司徒南门领北境之兵到此有何干系？”
吴笑面色肃然，道，“大楚之兵，以长安神武军，北境枪兵，剑南关刀兵最为精锐，占大楚之兵六成之多，神武军握于陛下之手，北境握于司徒北之手。”
“昔日北境之兵皆握于司徒一刀之手，后司徒一刀亡故，恰逢燕国闻声，领大军压境，彼时军中无帅，只得令司徒北领军战之，大胜，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陛下也只得下令司徒北为北境边军之帅。二十多年过去，已有官员上书曰，北境之兵已为司徒北之私兵，对朝廷之令阳奉阴违，而司徒北甚至被天下人戏称为北境之皇，一国焉能有二皇？可并无缘由与时机，陛下又怎会妄动……如今司徒北也已年过五旬，其子司徒南门虽年仅二十，却已有帅才之相，北境之兵皆已默认其为北境边军的下一任统帅……”
谷雨道，“而要登上帅位，仅仅靠是司徒北之子远远不够，毕竟昔日司徒北之所以能为北境边军之帅，是因其率兵大胜燕国，斩敌首三万，让燕国二十年来不敢犯大楚之境。司徒南门若要子承父业，还需军功，且不是在北境建立的军功……如此，入长安夺魁，乃为上策，而入江南，亦是为了积攒军功……”
吴笑点点头，道，“小子看得倒是很通透……”
谷雨双目盯着吴笑，道，“那么……我呢？北司似乎早已知道我要润州，要寻施一，而我，是被蒙在鼓中之人……”
吴笑上下打量着谷雨，十余息，方道，“若说这是对你的一个考验，你信么？”
谷雨皱眉，道，“考验……”
吴笑道，“之前曾言，在北司欲在江南东道寻一世家下手之时，有一人持账本与吕白衣见了一面，此人言，想要账本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而这个条件，便是让你有入局之机……”
“入局之机？”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谷雨不语，眸子闪烁，心中诸多疑惑已解，难怪回小村之时老道让村中之人传话，只道二字，施一。
因此，施一才会到润州，夜入施一府邸，见施一一府上下三百余口尽皆惨死，后又入刺史府，见刺史施于深亦已身亡，查察之下，揪出杀人凶手……
吴笑又道，“若你见施一府邸上下皆惨死，拂袖而去，则你还未入局便已出局，若你未去刺史府，亦出局，若你到了刺史府，未瞧出施于深死于仙人眠，或者未查出下毒者乃扮作徐氏的地府之人，亦出局……”
谷雨笑了笑，道，“走错一步便成出局者，这笔生意，好像有点亏……”
吴笑瘪瘪嘴，道，“亏？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元字令天下仅有四块，其中三块已交予他人，最后一块二十年来都没有人得到，如今却交给了一个不知背景，不知来历之人，你可知这代表了什么……且，此入局之机代表了什么你可知晓？”
谷雨瘪瘪嘴，道，“莫要将什么元字令说到了天上去，若非吕白衣相逼，你以为我会要此物，元字令虽好，可若是在下得之，却会有无尽的麻烦，君不见方才在刺史府之时，一众北司之人怒目而视之状？这还仅仅是在润州，若是在长安，又会如何？至于这入局之机代表了什么，还望解惑。”
吴笑干干的笑了一声，道，“竟还有你猜不到之事……此次潜入江南东道之兵，三万有余，其中神武军两万，有神武军之老将领兵，三千北境边军，以司徒南门为将，三千剑南关之兵，以剑南道节度使诸葛云义子诸葛石给为将，三千以江南西道水师名将王仁之子王道远为将……”
“什么……诸葛云的剑南关刀兵也来了……”
“司徒南门来了，诸葛石又焉能不来？二人与王道远为满朝文武称之为大楚军中三杰，皆文韬武略，又背景颇深，乃为大楚如今军中最有前途的三个年轻将领。”
谷雨叹道，“诸葛云或许是未来剑南关刀兵之帅，王道远或为水师之帅，司徒南门或许为北境刀兵之帅，的确是前途无量的三人……此行三人既为了剿灭江南东道之贼，亦为三方之博弈，不对，或许是四方之博弈……北境枪兵，江南西道水师，剑南关刀兵，还有皇帝……”
吴笑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只有三方而已，陛下，北境，剑南道，至于江南西道水师，属陛下之列，王道远，是陛下用来制衡诸葛石，司徒南门之人。虽说要差上一筹，可毕竟王道远乃江南之人，占天时地利，或许可在此次剿灭江南东道一众贼人中力压二人，大放异彩，如此，司徒北，诸葛云在短时间内不好提拔诸葛石，司徒南门二人。而陛下，则可安排一些年轻人入北境，入剑南道……至于两万神武军，乃是陛下担忧三人太过年轻，或会坏了大事，故让一老将领兵压阵，若三人不行，两万神武军出，江南西道水师齐出，亦可荡平江南东道之贼”
谷雨道，“陛下思虑倒是周全。”
“非万全之策，陛下焉能用之？”
“不是说三万兵卒么，还有一千兵卒呢？”谷雨问道。
吴笑呵呵一笑，道，“这一千，非诸地之兵，而为北司之人，本来若是你出了局，这一千人该是由吴某亲领，不过，既然你已入局，这一千人便由你为将，与三人相争。”
“一千人……这一千人可曾参与过战事？”
“北司之人怎会参与战事。”
谷雨一脸黑线，道，“也就是说，要让我领着一千个未曾参与过任何战事的新兵蛋子，与北境边军，剑南关边军，江南东道水师这等百战之师相争……吴笑，你可以以一敌千么？”
吴笑淡淡道，“世上何曾有过以一敌千之人？二十年前传闻吕白衣以一敌千，斩首七百，也只不过传言而已，或许吕白衣听了都会忍不住想笑……任你武艺再高，千军万马齐至，又能坚持多久？或许连一轮弩箭下来，一个轻功卓绝者便已变成了刺猬，这也是历朝历代，朝堂对江湖之事，对江湖之人并未太放在心上的缘故，毕竟，武功天下第一又能如何？可杀百人，可杀千人么？”
谷雨无语道，“既然如此，为何要让在下境一千新兵与三人相争，岂不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