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姜荼歌叩首道：“太子殿下仁善，得济兼备，有治国举世之才，臣女不敢耽搁殿下。可臣女与殿下是两情相悦，求陛下成全。”
皇帝眸光阴冷地看着她，顿时冷笑了一声，沉声道：“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姜荼歌抬起头，目光无畏地看向皇帝，诚挚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臣女这等凡人。臣女怕死，但也不愿辜负太子殿下的一片深情。臣女从前不明白自个儿的心意，如今明白了，便再也不怕了。”
皇帝眸中露出两分讶异之色，却又朗朗笑了，哼道：“你倒是真敢说！”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继而又道：“若是朕铁了心要拆散你与太子二人呢？你当如何？”
“君要臣死，臣自然不得不死。可若陛下不允臣女嫁给太子殿下，臣女可以终生不嫁。”
皇帝皱了皱眉头，不悦道：“你在要挟朕？”
姜荼歌蓦地笑了笑，“您是天子，臣女今日一切皆是陛下所赐，又如何要挟得了陛下呢？”
皇帝面色稍缓，眸色幽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姜荼歌明艳的脸颊，冷声道：“可朕想要你死。”
姜荼歌倏然睁大眸子，看向皇帝。
皇帝笑吟吟地与她对视着，语气仿佛是要碾死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一般：“太子对你用情至深，这样的情意身为储君是不需要的。朕不希望有一个女子可以控制太子的一言一行，喜怒哀乐。他将来是要做天下之主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子民，他永远不能偏爱一人，更不可能只娶你一人。”
姜荼歌闻言，反倒笑了，神色从容道：“陛下可还记得圣慧皇后？”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一瞬间流露出一抹怀念的伤感。虽然他又极快的掩藏了起来，却还是被姜荼歌捕捉到了。
“当年陛下对圣慧皇后也是这般用情至深，对太子殿下如此给予厚望，是因为陛下还爱着圣慧皇后，爱屋及乌，陛下虽不说，可也是关心殿下的。”
“臣女知道殿下可以成为一位盛世明君，贤民流传千代万世。臣女不过一介凡人，不该成为殿下的阻碍，可陛下今日单独召见臣女，也该知晓太子殿下心意如何。陛下可以爱一个人至深，难道殿下便不可么？”
皇帝瞬间沉下脸来，猛地一拍案桌，呵斥道：“放肆！”
姜荼歌并没有预料之中的惊恐畏惧，反倒不卑不亢的跪直了身子，直言不讳道：“臣女是放肆，也知如此当然会犯了陛下忌讳。可陛下为我所做之事，远不及臣女如今所言。今日若臣女只为自己苟且偷生而辜负殿下心意，臣女今后定然会后悔的。”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巧嘴！”皇帝冷笑连连，目含讥讽道：“他若不是太子，若只是路边的乞丐，你也能为了他顶撞朕吗？”
姜荼歌笑了笑，诚挚道：“即便殿下不是太子，是路边的乞儿，臣女今日的话也不会改变分毫。我心悦太子殿下，是因为他是李玉琊这个人，并非是太子这个身份。”
皇帝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不信。
姜荼歌心中也明白，皇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尤其是这种话。没有人不贪恋权势，她也并不会例外。若是换一个人，她定然不会做出这种选择。可那个人是李玉琊，她便别无选择。
突然，皇帝掏出一个拇指大的玉瓶，抛给姜荼歌，声音冷如寒冰：“太子只会是太子，而朕也绝不会让你成为太子的阻碍。若你真为了太子着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姜荼歌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她拿起那个玉瓶，拔开玉塞，将里面的褐色药丸全部倒入掌心，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吞了下去。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疑。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
姜荼歌这般想道，眼中却滚下了一行清泪。
终究是没能报的了仇，却好在还了李玉琊一命。
陛下想要赐死她，她就该顺应天命，不该再牵连任何人。
皇帝看着她视死如归般地勇气，没有丝毫迟疑，无畏生死的大气，沉默了一瞬。
预想中的绞痛并未发生，姜荼歌只是觉得有些发困，除此之外倒并无其他感觉。她只当陛下赐的毒药不让人死的那般痛苦，却突然听到皇帝低声说了一句：“你的眼光，的确不错，出来吧。”
姜荼歌瞬间便愣住了，她看着李玉琊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走到她身侧跪了下来。
“父皇方才也听见了，也看到了，除了她再无人可为儿臣生，为儿臣死。”
李玉琊说着，眸光深情地看了她一眼，瞥见她额上的伤口时，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方才父皇砸她的时候，他险些未能忍住冲出来。可是若是他真的克制不住，只怕父皇更加不会留她了。
李玉琊红了眼眶，眼底满是心疼。
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二人，确实格外登对。姜荼歌的回答，却也着实挑不出什么毛病。她肯为了李玉琊服毒，如此气魄便已经不逊色任何女子了，更遑论为了他与一国之君争执理论。
姜荼歌自幼便时常入宫，他也将她视作半个女儿，格外疼惜她。无论是才情家世还是容貌，她足以配得上东宫太子妃的头衔。可也恰恰是因为她的家世，太子对她的情深，才让他犹豫。
“那又如何？”皇帝故作阴沉，说道：“你身为储君却为了个女子甘愿放下天下百姓，如此不堪重用，真是枉费了朕的一番苦心！而她狐媚惑主，更是其心可诛！”
“可当年父皇为了母后，不也曾做过一些离经叛道之事？”李玉琊从容笑道：“如今儿臣也有了心爱之人，若是母后在天之灵定然也会替我欢喜。”
皇帝忽然脑海中记起李玉琊生母的模样，一时间心头酸涩，才发觉她已然去世这么多年了。
可姜荼歌与圣慧皇后终究是不同的，她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性子高傲倔强，只怕来日太子登基广纳后宫会不得安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