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卯寻思片刻，没准就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概念吧？
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却未立即行动，道：“那你怎么办？”
聂芳晃了晃动萧，道：“你看着我现在还不安全吗？你再不去，我才是真的不安全了！你赶紧吧，我试着让璃光撤回，不然群妖看到他也得吓死。”
那剑尊真是双面刃，能以一斩百，敌方己方，都吓唬得万万全全。
隅卯想了想，同意了，蹬腿一跃，飞至群妖上头，让能直接爬上崖的都赶紧上去了，直往芊涵那儿去，而他的任务就是把芊涵给兜回来了。
唉，他怎觉得自己又似保母了？
这才风光了一下子，还没人瞧见……
好不容易支开隅卯与大半的妖，隅卯麾下粗略最多有五百只大大小小的妖，有些长着翅膀也飞不动，聂芳曾经问过，隅卯说他与芊涵能飞，用的是妖力。至于多强的妖力才能撑起身子，那还得论身子轻重大小了。聂芳这就明白芊涵为何能飞了，又矮又小！
余下的妖也并非弱小，只是攀不上崖，多半是体型问题。当妖尝过血肉，妖力增至一个程度，其实比强悍的妖还要危险，因为会对血肉特别痴迷，难以控制，剩下的妖群里也有不少，聂芳是有些头疼的。
他一方面希望有人能来到这崖下，另一方面又是不希望的，特别矛盾。
他有些惦念，最不该被惦念的人。
他不大认得大家的灵力，最熟悉的便是自家俩师兄与蓝烝的。同窗们谁来谁没来，长辈们又是如何，见不着，猜不透，镜花水月，叫人心慌。
真会有人来吗？群妖百鬼，剑尊妖王，要多少人才挡得住？一大群死了就没了的人类，对上缺手断脚也战力满满的非人类。
此时的聂芳，觉得自己像异类。
他本该站在对面的，他本来就是站在对面的！他曾经有并肩的朋友，如今他只是一个混在异类中的异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句话打小就在聂芳脑子里，可现在的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算什么。人类不待见他，妖鬼只因惧怕而臣服他，那他到底算什么？他属于哪里？他自成一派？
是啊，如果无处容身，就像隅卯那样，自己创造一个境界。但真正的妖域不会被进犯，这人间妖域会的。其实，或许这化神谷之外，才是真正的人间妖域，这化神谷反而才是真正的仙境吧。
他忽然、忽然非常想念，反问他“既无杀意，如何杀之”的那个人。
那个人来了吗？
最好别来。
＊
一群奇形怪样的妖攀上崖壁，踩着同族也不理会，它们的目光始终锁向高高在上的王，争先恐后。结果哪只妖第一个攀上的，聂芳也没瞧清楚，混乱又斑斓。
总之群妖是爬上去了，崖上的妖气瞬间大涨。聂芳仰望高崖，右袖一拂，洞箫一晃，森森邪气向外漫出，摇摇晃晃的尸鬼们向着通路而去。
他怕有人偷偷摸摸溜进来，他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是为了保护藏玉。若要摸进这黄龙，沿崖壁而行自是最为安全，枯草残树甚多，能直接探到藏玉的那石洞。
反正只要有一丝灵力接近，他都清清楚楚。分散了尸鬼，他该把璃光喊回来了。
崖上，隅卯乘风而行，领着群妖直往芊涵那儿。他定睛瞅向远去，腥气甚浓，还真有些吸引他，不过除了腥气，一股铺天盖地的阴寒也飘了过来，隅卯打从心底肃然起敬。
剑尊与万妖之王孰强孰弱，他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崖上嘶吼、尖叫、惨号此起彼落。嘶吼多半沙哑，源于尸鬼；尖叫充满惊恐的味道，源于修士；惨号何方皆有，源于败亡。
整个沙场，好似在比着谁叫得更惨烈。
隅卯正回视线，老远便见着了芊涵，那还不至崖面的一半。从仙门百家来看，左路有芊涵与大把尸鬼，右路有连尸鬼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剑尊。
隅卯没瞅着蓝氏双仙，甚至没嗅到陆家宗主的味儿，多半是后撤了。正好。
他张嘴一喊，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但那声叫唤确确实实地传进了芊涵耳里。大把的妖跳出尸群，直扑前线，蓝烝与白云飞见状，高喊一声“妖怪来了”，毫不恋战，当即弃芊涵不顾，领着众家退守。
隅卯瞬至芊涵身侧，拉着她的胳膊道：“芊涵，休息了，让群妖玩耍去吧。”
芊涵收了妖爪与獠牙，目光仍紧紧锁在蓝家宗主身上，点点头道：“是。”
说毕，二妖退了一大段距离，芊涵举手齐眉，定睛瞅着剑尊那处，心有余悸地道：“王，剑尊自己杀了多少人啊？我瞧那边尸鬼都没几只，倒是聚了不少人，腥气有够浓重的！”
隅卯道：“不知。但本座知道，有意识的剑尊比没意识的可怕多了。”
芊涵打了个寒颤，道：“王，那咱们回去找聂芳吗？”
隅卯摇摇头道：“晚些再说，聂芳说要让剑尊停停手，妳不想与剑尊同路吧？”
芊涵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决计不想的！那我再下去随便玩玩行吗？”
隅卯寻思片刻，应允了。芊涵展笑，森森獠牙又露了出来，像只锁住猎物的鹰鹘俯冲而下，一下便没入尸海人海中了。
最终都会变成尸海的吧？最终这化神谷的尸体又要无处堆放了吧？
芊涵煞是期待悠哉饱餐一顿的自我奖赏。
隅卯双手环胸，俛面瞅着群妖与修士玩在一块，他没打算下去帮忙的，连个火雷都懒得使。他忽然特别愿意作个保母了，真是轻松！
他顿了一顿，瞅向左侧，眯起奇异双眸，剑尊在撤退了。剑尊一离，尸鬼纷纷涌上，修士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怎料却是一波正平，波涛再起。
当尸鬼排山倒海扑了过去，修士们反而怀念起了剑尊。剑尊一次杀一人，手段狠戾果决，让人死得痛快，下手之快到没人瞧清楚他的面容。不若尸鬼那般又抓又咬的，撕扯皮肉，痛不欲生，而且还很臭！臭得叫人作呕！
不过，法宝对剑尊不管用，对尸鬼倒是效果卓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