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摊上大事了对吗？”
“嬷嬷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多问这一句？”
荣嬷嬷紧咬嘴唇，狠狠捶了下大腿，含泪道：“我就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我就知道。”
陆星儿冷笑道：“这把火马上就要烧到您身上了，您有什么妙计自保吗？”
荣嬷嬷叹道：“我只是浣衣局的一个老嬷嬷，谁会在乎我啊？”
陆星儿轻笑道：“你和她的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当年你对她的那些疼爱别人都看在眼里呢。”
荣嬷嬷突然激动起来：“那又怎么样？我和她早就没有联系了，她离开浣衣局后的所作所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喽，我要是鹤梦，不拉你挡刀，拉谁呢？反正你对她来说已经完全不重要了。与其牺牲真正的朋友，倒不如拉个不重要的故人来背锅，反正也没人会在乎一个老嬷嬷的死活。”
“她当真如此绝情？”
荣嬷嬷擦干眼泪，冷冷看着陆星儿。
“嬷嬷先吃药吧。”陆星儿把药倒到碗里，恭恭敬敬地端到她面前。
荣嬷嬷瞄了一眼汤药，语气依旧很冷淡：“你眼巴巴地跑来讨好我这个老婆子，就是为了谈鹤梦的事？”
陆星儿抬头笑道：“嬷嬷真厉害，我来这儿啊，还真是为了鹤梦。”
荣嬷嬷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淡淡道：“你想知道什么？”
陆星儿笑道：“没什么，就是对她的过去有些好奇而已。”
荣嬷嬷低头吹了吹汤药，小声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陆星儿从地上捡起扇子，对着汤药用力扇了扇，微笑道：“朋友，新的朋友。”
荣嬷嬷道：“她有不少朋友，可从来没有人跑到我这来打听她的过去，你是第一个。”
陆星儿尴尬地笑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嬷嬷就当是件新鲜事，别和我这蠢笨之人一般计较了。”
荣嬷嬷又问：“你是不是很怕她？”
陆星儿叹了口气，眼帘低垂：“是啊，总觉得她深不可测。”
荣嬷嬷笑道：“你怕她害你？怕自己看错了人？”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嬷嬷。”陆星儿摸了摸碗，又对着汤药用力扇了几下，“我与她一样，都是罪臣之女，所以格外投缘，可霍公子的事……”
荣嬷嬷道：“你怀疑是她做的？所以你害怕了？”
陆星儿点了点头，眉头紧蹙：“嬷嬷觉得呢？这件事看起来像是她做的吗？或者说，她有本事做成这件事吗？”
荣嬷嬷用力拍了下桌子，瞪眼道：“当然，她当然有这个本事，你可别小瞧了她。”
陆星儿用扇子轻轻拍了拍头，故作惋惜：“果然是这样，唉，都怪我，都怪我。”
“什么意思？”荣嬷嬷低头抿了一口汤药，轻轻皱了下眉头，仰头一饮而尽。
陆星儿拿起帕子递给她，缓缓道：“霍小姐曾向我打听过这件事，我当时没有多想，再三保证不会是鹤梦，因为我觉得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动不了霍公子，就算她心里想，她也没这个本事啊，都怪我，都怪我……”
荣嬷嬷轻轻擦了擦嘴，眼睛微微眯起：“你心里放不下这件事，所以大老远地跑来伺候我这个老太婆，希望我能给你答案，帮你看清真正的鹤梦，然后找出真相，对吗？”
陆星儿笑道：“嬷嬷真是太厉害了，我再长十个脑袋也比不上嬷嬷啊。”
荣嬷嬷越发得意，把帕子轻轻一丢，扶了扶头上的簪子，飘飘然道：“你尽管问吧。”
陆星儿凝思片刻，起身关上门，轻声道：“她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吗？”
荣嬷嬷拿起杯子漱了漱口，满不在乎地说道：“有啊，有个叫小德子的。”
“小得子？太监？”
“是啊，怎么了？”
陆星儿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起身往外走。
“欸欸，你去哪里啊？这就问完了？”
陆星儿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就一个小得子吗？还有其他人吗？”
荣嬷嬷笑道：“称得上好朋友的就这一个，她不相信宫女，也不喜欢太监，所以她的很多所谓的朋友不过是她的工具罢了，小德子算是例外了。”
“谢谢嬷嬷。”陆星儿点头微笑，刚转过身，荣嬷嬷又叫住了她。
“我再好心提醒你一句，她是个疯子，疯起来连自己都打，你千万要小心。”
“疯子？”
荣嬷嬷挑了挑眉，笑嘻嘻道：“你知道她是怎么离开浣衣局的吗？”
陆星儿道：“不是陛下救了她吗？”
荣嬷嬷点头道：“是，是陛下把她接走的，那你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接她走吗？她又是如何打动陛下，让他破例把她接走了呢？”
陆星儿重新坐下，严肃道：“还请嬷嬷细说。”
荣嬷嬷拿起水杯润了润嗓子，缓缓道：“她还能有什么新花样？永不过时的苦肉计呗，不过她是真的狠，也是真的厉害，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都不用打草稿的，随口就把自己塑造成了饱受凌辱的落魄小姐，然后我们这些人就成了毫无人性的恶毒嬷嬷。”
“那苦肉计又是怎么一回事？”
荣嬷嬷长叹一声，眉头微蹙：“她拿头撞墙，拿簪子扎自己，拿蜡烛烫自己，烧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就这样折腾了自己好几天以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偷偷溜了出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什么？这也太吓人了吧。”陆星儿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着满满的信息量。
荣嬷嬷轻蔑地笑道：“估计陛下一开始也是半信半疑，所以没有马上接她走，毕竟口说无凭，可那些伤口出现后，鹤梦就彻底赢了，所以就有了如今风光无限的鹤梦姑姑。”
陆星儿忿忿道：“为了达成目的，她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
“谁说不是呢？呵，反正我算是看清她了，这么多年了，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认她当义女，给自己惹了这么多麻烦。”
荣嬷嬷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嘲笑鹤梦，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陆星儿问：“所以她在浣衣局其实过得很不错对吗？”
荣嬷嬷哈哈大笑起来：“每天和我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你觉得呢？”
“那她为什么要走啊？她那么高调地去找陛下，就不怕被牵连吗？”
荣嬷嬷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人家是千金大小姐，她爹是高高在上的辅政大臣，我们这种卑贱之人又哪里配当她的亲人和朋友呢？”
陆星儿满脸不屑：“果然是因为这个。”
荣嬷嬷抬头望向窗外，轻声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陆星儿福了福身子，恭声道：“谢谢嬷嬷，嬷嬷保重身体，我先告辞了。”
“去吧。”荣嬷嬷朝她挥了挥帕子，轻轻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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